清自己到底是誰,是剛考入大學的大一新生應春晚,還是百年前那位執掌一族的年輕家主應凝。

但他知道,他肯定又共情了,共情到了狐神放在心尖上惦念著的年輕家主,溫柔郎君。

應春晚伸出手,飄忽的神誌中還有多餘的心思驚訝於自己還能有力氣,手指覆在那枚貝母麵具上。

輕微喀嚓一聲,顫唞的指尖取下了那枚麵具。

銀發垂落於應春晚的臉上,他眯了眯眼,順著滿眼華光,在無數銀瀑的間隙中看到了那雙赤金色如琉璃一般,恍若盛著一池春水一樣的眼眸,在銀白的眼睫下長久地看著自己。

他應該已經見過這張臉很多次了,不管是在夢境還是現實,溫柔的還是清冷的,淡笑著的還是蘊著□□的。

穿著玄色長袍的,還是深色襯衣的。

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

漂亮又清俊的麵龐,微微朱紅的雙♪唇,一張一合。

“阿晚。”

第84章 聚魂(4)

應春晚死死抓著那枚貝母麵具, 仿佛要生生捏碎一般,另一隻手不自覺地捏緊了胸`前的襯衫,壓不住心髒爆裂一般的疼痛。

從應凝身上共情到的被陣眼吞噬的痛楚並未完全消失, 反而隨著清醒過來後越來越嚴重。

但應春晚卻好像突然生出了一股說不上來的意誌力,咬著嘴唇忍下痛呼。

他看著麵前的人, 是應家的祖師爺,又是一直伴他左右的漂亮師公。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重合在一起, 生出一股說不上來的,夾雜在熟悉中的陌生感。

他突然就明白了那天晚上,他鼓起勇氣問白咎有沒有靈侶, 白咎為什麼笑而不答。

有的,怎麼沒有呢, 百年之前就和另一個翩翩佳公子締下了血契啊。

九條長尾焦躁不安地搖晃,應春晚隱隱約約感覺到白咎看著自己的目光不知為何顯得相當痛苦, 溫涼的手指觸上他緊抓自己胸`前的手, 想要掰開指節泛白的指尖。

應春晚瑟縮了一下, 那隻手頓住,懸在空中卻並沒有縮回去。

“阿晚...”

“別叫我...”應春晚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 “別叫我阿晚......”

那隻手的指尖輕微顫了顫, 很像回憶中扶起應凝時的樣子,看得應春晚眼睛微微刺痛。

所有的東西都變得很陌生,狠狠紮進他的心裏。

師公,或者說祖師爺, 叫的阿晚到底是哪個阿晚?

是他嗎,是剛被領回應家的應春晚, 還是那幅畫上的那個數次和他耳鬢廝磨的年輕郎君?

宋時景拿過來的畫此刻攤落在地上展開, 畫外的人痛苦不堪, 畫內的人仍舊笑意盎然。

應春晚忽然無比嫉妒,無比煩躁。

在他有限的記憶裏,他好像從來沒有生出過這樣的情緒。

兩股不同的記憶在大腦內還沒有梳理清楚,恍惚間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在哪兒,隻有心底生出的怨氣和煞氣好像是現在為數不多的能帶給他實感的東西。

“師公...我到底是誰?”

白咎看著癱倒在自己懷裏的人,應春晚眼角隱隱泛紅,隱在一層水霧之下,細軟的黑發淩亂散於眉眼間,擋不住因為疼痛而扭起來的眉頭,本就清秀的人現在看起來如同一塊易碎的琉璃,經不起任何風雨飄搖。

胸口漫起一陣無法言說的窒息感,像回到了多年前被宋時景設計入陣眼的時候。

宋時景設下的不過是古籍殘卷中的粗陋陣法,其實並不會真的完全把他煉化成陰將,但也足夠給他一道重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