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睿很乖很聰明,他出門從不亂逛,隻是去學校上課,回來會和我分享課堂筆記和“今日記憶”,我們從未穿幫。
四年級時,阿睿央求我報了一個周末音樂課。我本人對音樂並不感興趣,多是阿睿去上課,好在那個課隻是教授音樂理論,純靠記憶就可以蒙混過關,因此即便阿睿後來因病情惡化無法再去上課,我也能代替他把課程繼續下去。
若唯是第一個學期的中途來到我們班的,這種興趣班對學生年齡並無太嚴肅的限製。
阿睿那天上完課回來眼睛亮亮地跟我說班上來了個小不點,若唯那時候小學二年級,在我們班確實可稱得上一句“小不點”。
也許是因為在家一直被視為“弟弟”,又因為患病的原因一直處於“被照顧”的位置,所以阿睿對若唯這個比他小的孩子明顯關注了起來。
我一直鼓勵他去接觸若唯,但他一直沒有去。
因為阿睿的關注,所以偶爾是我去上課的時候也會格外注意下這個“小不點”。
我甚至裝作阿睿去和若唯攀談過幾次,以期望下一次阿睿上課的時候可以和他喜歡的“小不點”說上話。
他們真的說上了話,阿睿每次上完課回來都很快樂,他會詳細地跟我講今天又和若唯一起做了什麼。
音樂課下學期開始,阿睿的病突然嚴重了起來。音樂課就全都是我去上了。
有一天下課若唯找到了我,交給了我一封信,讓我轉交給阿睿。
原來他一直能區分我和阿睿,他是第一個能區分我們的人。
我把信拿了回去,阿睿那時候已經看不清東西了,隻能我給他讀。
信的開頭若唯寫的“趙明涵”,阿睿出門一直用的是我的名字,我問他為什麼沒有把自己的真名告訴若唯,他說他告訴了的,隻是和若唯約定好了,如果寫信就寫我的名字,以防萬一信被爸媽發現了,至少爸媽不會疑惑阿睿為什麼會收到陌生人的來信,這樣不會牽連到我。
回信也是我寫的,阿睿口述,我代筆。那時候阿睿病情剛惡化,還不穩定,所以回信也時常不穩定,但是一有精力,他就會催我幫他給若唯回信。
信寫好後,下周上課的時候,我就會把信給若唯帶過去。阿睿和若唯似乎有一種莫名的約定,若唯從未問過阿睿的病,我也不好細說。
第二年,阿睿的病穩定了些,回信也準時起來。
就這樣一周一周,一封一封,他們來來回回寫了厚厚一摞,我夾雜在其中參與了全部過程。
若唯的信一直很歡欣,他在信裏說了很多藏冬鎮的事,阿睿每次收到信都特別開心,我們都很喜歡藏冬鎮,也知道你,知道李越泊,知道周蔓蔓和鄧璐。
還清楚地知道了若唯的所有喜好,他是那麼鮮活、可愛,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亮色。
可能是覺得生病在床的生活實在乏善可陳,所以阿睿總讓我在回信裏說我的事。
音樂課告一段落,阿睿和若唯在信中交換了通信地址和電話,依舊互相通信,我依舊夾雜其間。
阿睿和若唯通信的第三年春節,阿睿央求我買了一份禮物給若唯寄過去,我私心也加了一份禮物一並寄了過去。
若唯回了兩份禮物,那一年我們都很開心。
第四年,阿睿的病又惡化了,有一天他昏睡醒了落寞地說整個家裏就隻有我和他的聲音,衝動之下,我給若唯撥了電話。
若唯似乎很驚喜,語氣歡欣地聊了很多,我依然夾雜其間,說得比阿睿還要多。
通信的第六年,也就是五年前,阿睿的病進入了最後一個階段。
他那時已經完全變樣,信息素合並病是一種可怕的病,本應和我一樣高大健康的阿睿在這種病之下,身體龜縮為了小小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