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糯米團子

南國的天總是暖得早些,驚蟄過後,碧玉妝成,楊柳堆煙,萬千草木便熱熱鬧鬧地長起來了。

春日裏有春風、春雨、春雷、春草、春花。

還有春夢。

嚴鶴儀最近便老是做這種旖旎的夢。

明明晚上還有些冷,醒來卻常會濕乎乎得一身薄汗。

聖賢書上沒說這些,他雖也能無師自通,卻覺得此事不太端正,總是忍著。

這一日,他照例又做了這樣的夢,夢裏那人,是個頭發濕濕地搭在肩頭的少年,臉看不清晰,隻記得唇格外紅。

他在自己混亂的喘熄聲中醒來,掀開被子一看,微微皺起了眉頭。

外麵天光乍亮,紅日剛剛露出個頭,月兒還未完全隱匿身形。

草葉上還帶著露珠,先是很小的幾滴,風一吹,便逐漸聚到了一處,墜得草葉上下顫唞著。

再有一陣風吹來,硬[tǐng]的草葉終於承受不住身上的重量。

微微一顫,露珠便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嚴鶴儀脫力似的閉起眸子,喘熄逐漸平穩下來,再睜眼時,天已悄悄翻了白。

他起身到院中水井裏打了盆冷水,掩上房門,仔細清理著身上旖旎的痕跡。

嚴鶴儀有清潔之癖,身上總得是一塵不染的才行,故而這種時候,他總會暗自有些懊惱。

但又是在懊惱些什麼呢?

似乎他還沒有準備好,春天便來了。

天又更亮了些,平安村裏的人也都陸續醒來,準備開始一天的忙碌。

紮著羊角辮兒的牧童橫騎在牛背上,睡眼朦朧地向著旁邊的山裏走去。

幹淨的小院裏,一身青白色長衫的嚴鶴儀揮舞著木杖,賣力地朝著麵前的石舂裏敲打著,額間已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嚴先生,一大早做什麼好吃的呢?香味都飄到我院子裏來了。”

隔壁顧大媽正在掃院子,她手上拿著竹掃帚,探著頭向這邊瞧著。

嚴鶴儀抬起頭來,伸手揩了揩鼻尖上垂下的汗珠,靦腆一笑道:“顧大媽早啊,我在打糯米糍粑,打算摻些玫瑰花,做成玫瑰團子,一會兒做好了,給您送過去嚐嚐。”

顧大媽笑著應道:“好嘞!”

嚴鶴儀麵前石舂裏麵裝的,正是昨夜裏提前泡好的糯米。

今晨,待糯米泡發之後,便上鍋蒸熟,放在石舂裏麵,用粗木杖不停敲打,直到糯米變成柔軟細膩的白團子,糯米糍粑就算打好了。

嚴鶴儀把打好的糍粑取出來,用手揪成小塊,並團成一樣大小的團子,然後拿出準備好的玫瑰花瓣,用蜂蜜醃一下,澆在了糯米團子上麵。

“好甜啊。”

嚴鶴儀把一個糯嘰嘰的團子塞進嘴裏,雙眼微眯地品嚐著。

糯米的香氣夾雜著玫瑰花的味道,伴隨著甜絲絲的蜂蜜,一股腦地在口裏綻放起來。

嚴鶴儀用葦葉包了幾個糯米團子,給隔壁顧大媽送了過去。

顧大媽接過團子,又往嚴鶴儀手裏塞了一個熱乎乎的布袋子,笑著道:“這些肉包子你拿去,剛出鍋的。”

嚴鶴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謝過顧大媽,又聽顧大媽道:

“嚴先生,您正當好年紀,可有意中人麼?我堂姐家有個哥兒,生得很俊,可要與你說一說?”

嚴鶴儀父母早亡,很小的時候便獨自一人住著,是個教書先生,在村裏辦了私塾,也不用下地幹農活,平日除了教學生,便多是呆在家裏讀書。

因此,他雖已滿二十,卻未承教太多情愛之事,旁人也因著他先生的身份,對他有三分不一樣的敬重,輕易不敢拿這事打趣,也就顧大媽敢提上一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