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不芬芳也是一片沁然。
衣袍要用龍涎香一層一麵的薰過,千百個奴仆悉心伺候。
被兩頭豬熱情洋溢地親完之後,苟活於世的念頭變得很渺茫。
如今當真是在苟活。
鄉野裏討人粥飯,天尊顏麵蕩然無存。
解雪塵一步踏進清潭裏,整個人沉了進去。
初春的水寒冷入骨,都不及他這一刻的心涼。
有青魚不知死活地靠近嗅探,頃刻被水麵落葉割了腦袋,一翻麵飄了起來。
腥臭魚血汩汩流出,旁側魚兒登時逃了個無影無蹤。
魔尊一抬頭坐了起來,不再泡這髒臭血水。
忘世渡在等他。
千萬亡魂在等他。
男人抹了把臉,拎起及腿長的無頭青魚回家。
他渾身都濕漉漉的,像是自我放逐成了階下囚一般,說不出的落魄煩亂。
下山時,藺竹正在院門口挖黃泥。
“你回來了?”書生沒想到他全身都濕透了,忙不迭取了毛巾幫忙擦頭發,後知後覺地驚喜起來。
“好大一條魚,夠我們吃三天了!”
“怎麼沒帶頭回來,腦袋咱可以留著燉豆腐湯啊……”
藺竹一抬頭,瞧見了解雪塵冷冰冰地臭著臉,哭笑不得。
“你不會是抓魚時掉進水潭了吧?”
男人別開頭不說話。
藺竹低著頭幫忙擦幹他胳膊和手腕上的水痕,輕輕道:“你好厲害。”
“老實說,我認識幾個字,寫些臭文章,什麼都不會。”
他一放軟了語氣說話,聲音便茸茸地,撓得人心裏癢。
“不會殺雞,不會養活自己。”
“可你不一樣。”
“你看,哪怕你什麼都不帶,都可以捉這麼大一尾魚回來,腮膽肚囊都剖了個幹淨。”
青年揚起臉,笑起來怯生生的,又很溫柔。
“哥,謝謝你帶我吃肉。”
解雪塵活了三百歲第一次被人誇,瞪他一眼走了。
耳朵尖有點紅。
他回臥房換衣服,書生在哼著歌燒魚。
一半紅燒,一半明兒燉湯。
蔥蒜薑片熗進鍋裏,香得能掀開屋頂。
魔尊從不穿旁人的衣服,他骨架勻稱修長,書生的衣服一看就知道穿著緊。
他隻是用手一拂,濕透的衣服重回幹燥妥帖,被灌木勾破的地方無聲無息地隨著靈氣織入一點點複原。
一走神,又想起幼時往事。
父皇從來不笑。
那個人有上百個孩子,數十個妻妾。
便是他七歲時突顯靈脈,通宵數日修好父親被毒咒毀了的驚雷戟,那人也隻是順手拿走,道一句不過如此。
母妃卻常勸他求他,在父親麵前多笑一笑,千萬平安活到長大,不要成了忘世渡下的又一個枉死的嬰靈。
後來解雪塵常笑,殺完了所有的儲君人選,獨自持刀站在那人麵前。
得到的也隻是一聲譏笑。
“真是長本事了。”
他的笑留到了繼位之後,高興也笑,動怒也笑。
下屬常怕得臉色發白,不敢抬頭直視。
解雪塵不願再想,隻閉著眼久久沉默。
下凡至今,是他最安靜的時刻,即便嗓子好了也沒再出聲。
他沒有心願與世界再多說一句。
廚房裏傳來動靜。
“哥!”
“哥——你過來幫我一下!!”
藺竹毛又炸了:“火!!你快來幫我看著灶火!!怎麼好端端地突然就快悶完了,現在就剩些火星子!”
“還有兩個菜沒炒呢!”
男人過去蹲著看了一眼,伸手撥了下柴火。
熊熊大火瞬間跟噴泉一下往上湧,愣是燒不穿鍋底不回頭。
剛才鍋裏還跟要斷了氣似的,現在立刻回光返照,醬汁爭先恐後地冒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