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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麽?”沈酌隨口問。

白晟笑起來,出乎意料地回答:“想我爸媽。”

那年暑假黃昏時,晚飯後一家三口出門散步,六歲的小白晟在後頭牽著小狗吃冰棍,前麵是一對兒手挽著手的親爹媽。夕陽餘暉染紅天際,遠方暮色四合,天幕中遙遙綴著啟明星;他不記得媽媽說了句什麽,笑得前仰後合,爸爸含笑注視著媽媽,突然沒來由地蹦出來一句:

“媳婦兒,你這眼睛真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他不記得媽媽當時回了什麽,隻記得笑罵著捶了他爸幾下,他爸作勢往前跑,他媽指揮著小狗去追,林蔭路上灑滿了笑聲,四十來歲夫妻仿佛還是無憂無慮的少年情侶一般,彼此手上對戒在夕陽下反射出溫暖的光。

“……沈酌。”

“嗯?”

尚帶餘溫的海水沒過兩人腳背,白晟笑看著沈酌,眼中神情充滿眷戀,半晌鬼使神差地輕聲說:“……你的眼睛真像星星一樣。”

沈酌似乎想要掩飾,但唇角還是控製不住地彎了彎,繼而轉過視線,望著白晟,眉目沉靜深邃,如同倒映著漫天星辰的大海。

“嗯,謝謝你把這句話送給我。”他柔和地回答,“我很喜歡。”

白晟鼻腔微微發酸,嘴角卻忍不住浮現出越來越明亮的笑容,伸手用力抱住沈酌,兩人都能聽見彼此胸膛緊貼的地方傳來對方的心跳。

海潮漸漸遠去,化作朦朧微渺的背景。

仿佛做夢一樣,白晟看見時光深處那個年幼、孤獨、滿麵淚痕的自己也微笑起來,經年塊壘渙然冰釋,所有渴望都如願以償。

一生最難以釋懷的空虛就此被填平,多年後他終於在大火熄滅的廢墟上重建並捍衛了自己的家。

“還記得咱倆上一次來這座島的時候,在酒店房間裏我對你說的那句話嗎?”白晟把臉埋在沈酌頸窩裏,笑道:“我說你可能很難把我當成愛人,但你一直是我的愛人,永遠都是。”

那是他倆之間第一次翻臉,白晟是真的豁出去了,把愛這個定時炸彈一般可怕的字眼強行攤開擺到沈酌麵前,兩人都狼狽不堪。

“其實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不敢想象有一天咱倆真會在一起……我以為我這輩子就這樣了。”白晟喃喃道:“我真的以為我一生都隻能這樣了。”

堆雪般的海浪從四麵八方湧來,鹹腥海風呼嘯而過。

沈酌不由失笑,良久笑意才漸漸退去,輕不可聞地呼了口氣,終於歎息般承認:

“……我也是。”

夜幕初降,像巨大的天鵝絨幕布籠罩在廣闊大海上,飛鳥發出聲聲鳴叫,拍打著翅膀從他們身側掠過。

沈酌推開白晟,然後從自己衣領中拉出一條細鏈,歲月洗禮過的樸素戒指微微搖晃,與白晟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恰配為一對。

“你也一直是我的愛人,自始至終。”他微微笑著,輕聲說:“永遠都是。”

遠方燈塔亮起,勾勒出親吻那瞬間密不可分的側影,纏綿氣息隨風掠向無邊無際的大海。

“喂——!”

遠處音樂響徹海灘,阿瑪圖拉興高采烈搖晃著酒瓶,已經把嶽颺和安東尼奧雙雙人事不省灌倒在了桌子下,一手攏在嘴邊作喇叭狀:“你倆還回不回來——!烤全羊要好了——!”

楊小刀滿頭大汗地卷著袖子往烤全羊上撒胡椒,頭也不回控訴:“別回來了,還回來幹嘛,成年人用不著啃羊排,逮著對方一個勁啃就好了……”

白晟噗一聲大笑起來,沈酌笑著扶額。

兩人自然而然就十指交扣,踏著漫天浩瀚星光,並肩走向人群,夜風帶著歡聲笑語向海麵盤旋而去。

他們身後是繁華廣闊的人間長夜,潮水溫柔拍打著沙灘,銀河猶如一篇絢爛長詩,於億萬光年之外緩緩旋轉,橫貫跨越天際。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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