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咳嗽兩聲:“買了很久了。”
買這支銀簪時,清珠正鬧脾氣出走,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以至於簪子一直沒有送出去。看見清珠喜歡,他才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愛上一個人就是心甘情願給自己套上枷鎖,一舉一動都被對方牽引。
後來清珠快臨盆時,玄霄還是帶她回了一趟玄家。清珠還以為自己會被刁難,但也不知是否是玄霄私底下和家族達成了什麽協議,玄家人對她的態度並不算差。有幾位年長者還特地關懷了她的身孕,畢竟這孩子是玄氏下一任的嫡長子。
那天晚上夜宿玄家時,清珠做了個夢,夢見很多年前一場奇遇。
那時她還是人形都化不出來的一條小蛇,兀自遊走在山林間,遇見一個鶴發童顏、仙骨飄飄的道人。
道人瞥她一眼,有點驚訝:“咦,你這小蛇,竟與我後輩有緣。”
道長伸手一指,指尖法力滌蕩了她混沌的靈台,使這條小蛇生出了靈智。
“看在你與我玄氏牽扯匪淺的份上,我且助你踏上修行之路。從此以後,世間法則萬千,於你眼中將有大不同。”
清珠連忙化作人身,叩謝他的指點。
“你本性善良,希望修行能讓你牢記本心,對萬物始終有情。”道長拂塵輕掃,揚長而去。
清珠醒來,輕輕呼出一口氣,她在黑暗中凝視身側之人睡熟的麵容,手指在虛空中描摹玄霄的輪廓。
修道者有大愛而無情,她卻不同,冥冥之中她已經覺察了自己的命運,她一生的修行都是為了廝守二字,她要小情不要大愛。
驚蟄時節,清珠在竹苑生產,誕下男嬰,乳名十六,正名玄修情。
小十六出生前,清珠天天擔心,他會不會臉上長鱗片,會不會長了條蛇尾巴,她總擔心自己會給孩子帶來不好的影響。
她臨盆前一段時間,婉娘住進竹苑照顧她,反覆安慰她不要擔心。
她和聽心的女兒喜喜已經三歲了,小姑娘生得玲瓏可愛,懂事乖巧。清珠初見喜喜,她還隻是個繈褓裏的嬰兒,耳尖有著鳥羽覆蓋,那是生父遺留的痕跡。
現在喜喜三歲,已經能很好地掩藏起自己的耳羽,除了生氣時的體征外顯,平常看起來和普通的人類小姑娘沒有差別。
清珠的擔憂直到小十六降生時才好轉。
白嫩的小手,白嫩的小腳丫,肉乎乎的光潔臉蛋,小十六身上每一處都很融洽,沒有絲毫妖物體征的外顯。
他還在肚子裏時,清珠就已經愛上了他,在小十六出生後,她曾整夜整夜地凝視他不合眼。即便家裏的人手多到用不過來了,她卻依舊對小十六的事親力親為。玄霄有心幫忙,但小十六跟他天生犯衝一樣,根本不親他。每次被父親抱著,就開始哇哇大哭。
“你太凶了。”清珠輕擰眉心,趕緊把孩子接過來。
清珠把太多精力放在孩子身上,玄霄很吃醋。
起先他還看在親生兒子的份上勉強忍著,後來忍不住了。他現在拿捏了叫清珠服軟的辦法,不能鬧脾氣,不能正話反說,反正就是兩個字,賣慘。
“我知道你在忙,我也沒有不滿,畢竟十六還小,你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也是正常的,我當然沒有生氣啊,嗯嗯,你忙你的吧。”
清珠僅是稍顯心軟,便被玄霄乘勝追擊,纏她出去雲遊。
小十六留在家中,有時他被清靈帶著捉鳥逮野兔,有時他被送到靈岩寺清修,扯掉了靜觀方丈好幾根胡須。白東嶺聽說了這事,一連飛書數封,強烈要求把小東西送進皇宮給他玩玩兒,清靈罵他當了皇帝還一天到晚沒正形,丟人現眼,沒給。
玄霄和清珠四處雲遊,眼看再不回來連二胎都要造出來的當口,收到了清靈的緊急傳信。
玄家帶走了孩子。
小十六出生之後,玄霄從未允許過玄氏的會麵。那天隻有小十六獨自在家時,玄家的人闖進竹苑帶走了他,隻留下一隻被揍得半死的孔雀。
清珠沒了遊玩的心思,時隔兩年和玄霄再次回了玄家。
清珠曾經在這裏被下了妖獄,有心理陰影,擔心小十六在這裏也受苦。但夫妻倆趕到的時候,小孩正坐在長輩膝上吃桂花糕。
玄霄進去了小半柱香時間,蹙著眉把孩子抱了出來。
見到清珠,他收斂了臉上的不悅,解釋道:“沒事,就是本家的幾個老不死想看看十六。”
十六撲進清珠懷裏,糯乎乎地叫娘親,清珠把他抱緊,心裏一塊大石才總算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