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髒重重一跳,大腦一片空白。
已經做好了沒有他自己孤軍奮戰的準備,一切也都這麼發生了,但此刻,卻見這個男人焦急地趕來。
他罕見地,慌亂了,一路都是在跑,氣喘不止,臉色相當糟糕,渾身充滿著他不該有的焦慮和失措,抬頭看到宛秋的那刻,他整個人頓時就定住,怔怔地望了片刻,突然大步過來。
宛秋站在原地不動,就那樣看著,他一走到她麵前就狠狠把人攬進懷裏。
真的十分用力,那雙大手幾乎能把宛秋清瘦的肩胛揉碎。
但宛秋一動不動,也不吭聲,徹徹底底的死寂。
她聽到了他激烈的喘息,心裏毫無動容。
倆人的地位好像調換了。
事發之前,明明冷麵的人是他。而宛秋渴盼著、等待著,哪怕針鋒相對,哪怕爭執到劍拔弩張也不想再妥協,無非是逼他給自己一句鄭重解釋或者承諾,就算隻是為了哄她都可以。然而,他沒有。
曾經,不敢確定他是否在利用自己當誘餌,卻仍願意信任、也願意靠近他;
曾經,被威逼利誘甚至家人被要脅,仍不願出賣他,事到臨頭都不提供任何對他不利的證詞;
曾經,就算遇到再大的危機,也仍選擇跟他站在一起,並不斷告訴自己,這樣做沒錯;
曾經……
太多的曾經。
但已經成為過去。
她太累了,她真的要回家了。
黎晝身後還跟著一幫員警,至少有五個。見狀,那男人立馬衝過來,惡狠狠地指控宛秋,「就是她,是這個女人,剛剛……居然殺了人!」
然而宛秋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地不吭聲。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過來時,黎晝及時鬆開了她。
就在這時候,她開口了,用隻有他能聽到的音量說:「我被裏麵那個男人強姦了,所以我……拿東西砸了他的頭。」
她撒謊了,還是彌天大謊。
因為她知道,隻要這樣黎晝一定會想辦法幫她圓過去,就算那男人真的死了。
這句話她隻說到前半截「強姦」時,就看到黎晝的瞳孔猛地收縮一下,縮成針尖般的一小點。那刻,她有種報復的快感。終於也讓他嚐到了自己曾經的焦慮、煎熬、痛苦。
旋即,黎晝微微垂下眼,像雕塑一樣僵著。
她才不管他是不是介意自己的身子髒了,那又如何,她現在已經不在乎他。
錯身而過,她要離開。
腕子忽然被他握住,她抬頭,對上他看似平復的雙眼。
「帶你去醫院。」他低啞的聲音還是洩露他竭力克製的情緒。
「不必,」她把手腕掙脫出來,「我想回去洗澡。」
這句話無異於往他心上紮針,他明顯又窒了一下,幾乎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他眼睜睜地看著宛秋離開,那腳步似乎有點一瘸一拐,她應該很痛?
她忽然停下來,黎晝正欲問「痛嗎」,隻見她轉過身又朝自己走來。
那刻,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盯著她一刻都不敢移開視線。
他聞到了自己喉頭湧上來的血腥味。
宛秋在心底發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麼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表情。
「借一下你的鑰匙,」她朝他伸手,「剛剛反抗的太厲害,搞掉了。」
沒錯,她就是故意的,就是要一刀刀剜在他心上,讓他嚐嚐鮮血淋漓的滋味。
黎晝垂眸摸出鑰匙,宛秋留意到他艱澀地哽了哽,怕要是把心口湧上的血生生咽回去。
「對不起,」他突然開口,沉沉的嗓音終於不再平穩,其中還夾雜不自然的嘶啞,「你跟我不一樣,從一開始就不該這樣要求你。」
她聽懂了,卻當作沒聽懂。
他感到所未有的心痛。
好像,真的把這個女孩狠狠傷害了。
宛秋走了,沒有回頭,因為不想讓自己流淚。
天上烏雲密佈,已經開始下小雨,她站在門口等計程車,無意中看到一個剛從裏麵逃出來,疑似從員警手裏溜掉的女人,她慌慌張張地撲進一個男人懷裏,緊緊拽著他的手,還把他一塊拉進巷子的拐角。宛秋忍不住跟了幾步,看到男人脫掉外套披在她頭上,掩護她。
她有一刹那的恍惚,幾乎錯覺看到了自己。
原來,每年,每月,甚至每時每刻都有這樣粗心大意的女人。
就像黎晝改變了她的命運軌跡,不知道又有誰,來改變這個女人的以後。
她忽然很動容,眼眶一下子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