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歲暮天寒,天凝地閉,正是一年最冷的時候。

呼嘯的北風卷著鵝毛大雪漫天飛舞,刮得人睜不開眼。

“操,什麼破天兒!”

王二兩隻手縮在袖子裏,掃量著麵前這個小半個時辰前來過一次的小院,“那丫頭在哪兒呢?”

一個衣著破爛鼻青臉腫的瘸腿男人踉踉蹌蹌地跟過來,指著不遠處的雞窩:“下麵有個地窖,賊人……你們進村的時候,我親眼看見張老三把他家閨女藏進去了。”

雞窩不大,原本隻養了兩隻母雞,早被捉了當加菜,這會隻剩下倒塌的柵欄和滿地茅草。

雪下的太大,茅草上蓋了一層,把這些都掀到一邊,一塊木板堪堪遮在地窖入口。

“藏到這種地方,怪不得剛沒發現……”王二轉身,“行了,滾吧!”

“別啊……”瘸腿男人討好地湊上去,“咱們說好的,我帶你過來……”

“想把銀子拿回去?”王二笑了一聲,“好說……”

鋒利的匕首閃著凜冽的寒光,輕而易舉地穿透破舊的棉衣刺入心髒。

前一刻還以為自己逃過一劫的大活人瞬間變成了再不能開口的屍體,連句慘叫都沒發出來,仰麵摔在地上濺起一片飛雪。

四濺的鮮血還冒著熱氣,落在雪地上凝成暗紅色的冰晶。

王二低頭,正好和那雙到死都沒能合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眼睛來了個對視。

“廢話真他娘的多,耽誤老子好事!”他彎腰拔出匕首,抓了把雪擦淨上麵的血,回身掀開地窖口那塊礙事的木板。

晚風獵獵卻無法掩蓋少女淒厲的慘叫。

王二抓著那纖細的手腕,一邊把人往屋裏拽,一邊撕她身上那件沾滿了灰土的舊夾襖,口中含糊不清說著下流的話:“真他娘的香!小美人別害怕,哥……操……”

殷紅的鮮血順著前額慢慢淌了下來,王二下意識摸了一把,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後腦勺被鈍器砸後的疼痛,連罪魁禍首的臉都沒看見直接昏死過去。

碩大的身軀摔在地上,鬧出的動靜不小,幸好這村子雖然人口不多,地方倒是廣闊,也沒驚動其他山賊。

李緘撐著膝蓋長長舒了口氣,視線一轉正好對上一雙圓睜的眼睛和一張鐵青的臉。

“操!”

被嚇到跌坐在地李緘才反應過來那張臉是剛死在山賊手裏的李貴,驚慌之下灌了兩口冷風,止不住地咳了起來。

方才他躲在遠處,遠遠瞧見山賊那一刀就清楚李貴八成小命不保,就是沒想到死相這麼嚇人。

他一邊咳著,又忍不住低頭去看。

因為挨過打,李貴那張本就發青的臉上斑駁著紅腫和淤痕,鼻梁也是歪的,人中跟下頜上斑駁著血跡,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猙獰。

過去的很多年裏,李緘不止一次地希望過李貴能早點去死,眼下真瞧見了,竟覺得有點百感交集。

春杏還在不住尖叫,小姑娘才十三歲,驀地經曆這種事,早就嚇破了膽,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得救,抱著腦袋縮成一團不肯抬頭。

李緘好不容易止了咳,想提醒一句再這麼叫下去,就算昏死那個不醒,也有可能把其他山賊招過來,一抬頭先瞧見她身上那件被生生撕開了前襟的破夾襖。

小姑娘身形還未長開,大半個肩膀露在外麵斑駁著青紫的指痕,在寒風之中瑟瑟發抖。

“狗娘養的畜生!”

李緘脫掉身上的襖子,兜頭把人蓋了個囫圇。

春杏從襖子下麵探出頭,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巴掌大的小臉布滿淚痕,一側臉頰高高腫起,連帶眼睛都不能完全睜開,好半天才看清麵前的人,眼淚立刻又滾了下來,嗚咽著喊了聲:“小緘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