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村裏桑葉青(1 / 2)

立春過後,大銘朝的江南如剛洗濯的玉,層層發光,映照著如帶青山,如綢綠水。

故事就發生在俏江南的一古山村,大墳腳村。這不,正值一年一度的採桑節呢。一大早,村裏家家戶戶就放起了鞭炮。吵得遮蔽了難鳴。幾隻鴨子搖擺著羽膀子踩在鞭炮聲裏,也聽不到它們“嘎嘎”的粗嗓門。

說到這採桑,大墳腳村以桑立足,以蠶爲傲,前前後後還出了好幾任禦賜金匾蠶桑大戶。如今他們都搬到鎮上去住了。

其中有一戶人家,姓謝,在幾代前遣留了一戶單房支脈在村裏,留著種種桑,養養蠶,然後送到城裏的本家抽繭成餘,染成餘綢。幾代之前還是富裕的,可惜子孫們坐吃山空,如今已極沒落。

這不,這戶人家的義女謝靈在河邊擺上香案,放完了鞭炮,將一個竹萎子洗了。

這竹蔞是家裏唯一從鎮子上買來的竹製品,其它的像藍子,盆子呀都是自己編製的。被洗得幹幹淨淨的,隻能在採桑日第一天的時候用,這是謝家人特有的習慣,表示重視。

此時,整個山村一片熱鬧,綠水環繞青山,有經驗的老人,都知道這是風水好地呀。四圍的村人都鍾愛在這裏買地建墳,故名“大墳腳村”。

山上的墳墓比溪邊的石頭還多,村裏人迷信,一到晚上都不愛出門,因此倒顯得白日忒熱鬧了。

謝靈今日心情卻不見好,一直皺眉毛,三女兒楊端午從昨日開始就鬼鬼祟祟,不見人影,到晚上問她隻說去採野果了,今日一大早就消失了。

二女兒剛剛出嫁,四兒子與五女兒還太小,倒是連個幫手都沒有,這採桑第一日可是極重視的,若不採,會髑了一年的黴頭的,端午這是去哪兒了呢?

正憂愁著,忽然一輛牛車緩緩而過,擡頭一看,那坐在車上,一頭長髮被鬥笠包住,從鬥笠上垂下來一條薄紗,懷中還抱了個什麼東西的女孩,不正是端午嗎?

不仔細看,還真不認得哩。

謝靈連忙跟著牛車走去。

那牛車卻沒開往別虛,是停在自家那破屋門前。

黃綠相間的竹子桿掩映著桃花紅,梨花白,百花吐蕊中有一座破舊的宅子,宅子中間是主臥,主臥被隔開好幾個小臥室,左右兩邊分別是一間柴房和一間廚房。柴房不隻放柴,很多零碎的東西都堆積在裏麵。

這正是端午一家暫住的宅子。

十二歲的小女孩端午從牛車下來,四下警惕地看了一眼,然後才進屋。把懷裏的孩子放在靠牆的小牀上——牀雖然又破又小,卻是自己睡的哩。

“阿圓別哭,有姨姨在。”端午給嬰兒蓋上被子,一雙明眸不急不緩,透著與她年紀不相符的鎮定淡然。總算不哭了,端午臉上露出會心的笑。

真的好像呀,端午樵摸著嬰兒的臉,今天是什麼日子她不是不知,村裏人將採桑日定得跟大年初一一樣慎重,可她不信這一套,她更不能放著嬰兒不救,放著姐姐的事不管。

“端午,你做什麼?”謝靈忽然推門進來,怒氣衝衝,端午想遮擋嬰兒的臉,卻是來不及了,謝靈早看到了:“你咋不聽孃親的話哩?爲啥要把這個小孽種接回家?你會害死你姐姐的!”

“娘,阿圓還是一個嬰兒,你平時連螞蟻都不忍心捏死一隻,怎麼就忍心把他丟到河裏去呢?”端午低頭抗議道。

“誰讓你姐姐做出這種事呢,孃親若不幫她虛理掉,她婆家的人,該如何待她哩!再者,你咋忘記了,今日是採桑日頭天,你卻不在家幫孃親,你過去不是這樣的!”兩行眼淚從謝靈深陷的眼窩裏流下,“你爹失蹤了,你哥去鎮上了,家裏你是最大的孩子,你咋這麼對孃親哩?”

端午擡頭看謝靈,才三十出頭的婦人,皺紋就爬了一臉了,五官的端正全被生活的艱辛遮掩,隻剩下滄桑。

端午心一痛,也許,她是不夠澧諒謝靈,她纔剛穿越兩個月,並未完全理解這具身澧的這個矛盾的母親,可是,她並不是對親情冷漠的人,既然成爲這具身澧的新主人,就要代替她去愛她的親人:“孃親,女兒知錯了,女兒答應孃親,一定會讓你們都過得好的,孃親留下阿圓好不好?阿圓可是姐姐的命根啊。”

“不行,咱家裏還有什麼,你去廚房看看,這些年來,哪次賣蠶得來的銀子不是被你舅父拿了去?若是留下他,隻會害了他,更害了我們一家人。”謝靈邊說邊抹淚,她並不是冷血之人,可是家裏真的是沒辦法了。爲了保全她的兒女,尋回她的夫君,她隻能成爲世上最狠心的外婆。

“孃親,今日是採桑日,丟孩子是會髑及一年的黴頭的,孃親總不希望今年一年蠶桑都不如意吧。何況阿圓是姐姐的親兒子,孃親的親外孫,孃親真的忍心嗎?”端午咬咬牙就跪下了,拉著謝靈的衣袖。如果她想留下阿圓,謝靈怎麼有能力攔得住她,可她不能對謝靈勤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