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弈是最後一個,也是下場最慘的一個——有人布局,借平定流寇之機,想置他於死地。
風聲颯颯,春雨如織,點點擊打在窗上。
屋中陳設簡陋,窗下橫置一台琴,朱晏亭捏著李弈報來的信,望著上頭猩紅的“珍重”二字,渾身抖如篩糠。
第2章 章華(二)┅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三月,章華,城東朱宅。
春雷陣陣,雨悶悶落在瓦上。
朱晏亭感到自己被眼前這薄薄的一頁絕書,拖入了不能呼吸夢魘裏。
拚死將信送來的是李弈的親衛劉壁,跟隨他有七八年了。
劉壁強闖朱宅,一身赭衣被雨水和血水混合打濕,跪的地方,很快就洇出一灘水。
門扉半開,冷風嘶入,將燈罩下殘燭吹得燈火跳躍,直欲熄滅。
暗影幢幢中,劉壁擦拭著麵上的血水,大口大口吸著氣。
他似溺水之人,仰著麵,眼眸裏含著最後一絲希望,喘道:“李將軍得到的情報是流寇數人,流竄芒碭山間,李將軍奉命輕騎剿賊,隻帶了不到二十騎……沒想到對方竟有數百之眾,還提前得知了將軍的行軍路線,山林設伏,已將將軍團團圍住了。”
就在說話的當頭,湧入了十來個家丁,對劉壁大聲嗬斥,驅他出門。
劉壁拒而不受,他們便動了粗,推推搡搡,連拉帶扯。
劉壁奮起抵抗,推倒其中一個,又與數人扭打在一起,正一團亂間,他猛地從腰間拔出一柄明晃晃大刀。
劉壁軍中出身,沙場摸爬滾打,家丁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此刻他明晃晃亮出刀,執木棍的家丁氣勢更短了一截,散開一圈,卻仍是將他圍起來。
口出威脅汙言,家丁還在源源不絕湧入。
這些人自始自終沒有問過朱晏亭一句話,當著她的麵,也敢口出穢語,竟是毫不尊重。
在此期間,朱晏亭身處的屏風後一直沒有絲毫響動,青煙屢屢,影攀屏風白絹而上。
劉壁拿著刀的手微微顫唞。茫然轉了半邊腦袋,複又將目光投向了屏風,眼圈發紅,啞聲道:“……女公子。算在下求您了,您……您可還有辦法?”
他喉中有哽咽之聲:“將軍文韜武略,為人正直,體恤下屬,他不該……就這麼……就這麼……”
屏風後的身影終於站了起來,嫋嫋婷婷一影,繞過琴桌,走到眾人之前。
她身姿清雅,削肩微沉,烏發如雲,遍體生香,膚於暗影昏燈中亦潤然有溫澤光華,素衣粗服亦掩不住豔光懾人。
劉壁隻知長公主的女兒是作未來皇後教養長大的,隻在五年前遠遠見過她一眼。
彼時,她尚是前後擁閼的貴女,李將軍護送她出城會宴行遊尚要隨侍五步之外,更遑論劉壁這等無官爵的衛兵,隻得遠遠的低垂雙目,看見她裙裾曳然,輕輕一提,邁上華車。
縱此時情危,與朱晏亭咫尺之距,劉壁亦覺心如擂鼓響,不敢迫視。
朱晏亭雙眉沉沉壓著一雙雲波暗湧的雙眸,袖口在微微發顫,垂下的一手,握著劉壁送來的那一幅血書。
她終於開口。吩咐家仆:“你們出去。”
聲音不大,足以傳遍這偏狹鬥室。
沒有人理會她,家丁們動也沒有動。
劉壁見此情形,驚怒交加,挾刀四顧:“你們、你們聾了不成?”
他一出聲,甚至還有家仆冷笑著奚落了一句:“主公不在家,主母沒有發話,我們不知道還有別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