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間,馬寧感到氣氛有一點不對,久經沙場的他從對手抬起火槍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終究還是輕視了對手,那個哨塔的陰影又籠罩在頭上,那些悍不畏死的武裝農夫,那種另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勢,甚至於那些潰兵荒誕不經的傳言都在一刹那縈繞過來。
不過馬寧不愧為久經沙場的悍將,他異常清晰的判斷出現在的形勢,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此戰,要麼就是你死,要麼就是我亡,何況現在士氣高昂,他還沒蠢到因為自己一點不對勁的感覺,就去做出打擊士氣那種行為。
相反他不僅不能打擊士氣,還要把士氣更加鼓動起來,隻見得他策馬向前,大聲喊道,“兒郎們,打垮了他們騰越境內任你們劫掠三天,以後雲南境內圈地,絕不會忘了你們,若要富貴,就憑著自己的本事去取。”
清軍士兵齊聲大吼,臉上更是洋溢著興奮的神色,有了總兵的承諾,還怕以後搶不到富貴。然後看見總兵再度舔了舔刀尖,這是他要放縱部下行事的標誌,在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以後,揮刀催動眾人齊聲向前衝去。
“殺!”
山林中不斷的回響著這個聲音,隻聽得氣勢驚人,密密麻麻麻的清兵頓時都沿著山坡滾滾而來。
隨著戰場上節奏的不斷加快,看著清軍瘋狂的向上衝擊,而武裝農夫依然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隻是舉著槍,孫永金呼吸也越發的沉重,在這短短的時間裏,他數次轉出要讓手下的武裝農夫開槍的念頭,但最終還是製止了下來。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本事,作為另外一個時代的人,作為一個隻是在遊戲裏玩玩帝國的菜鳥,作為一個隻是玩過一場夜襲,在清兵的突刺麵前層層傻傻站著的他,對於作戰方麵來說,無論是心理素質還是戰鬥技巧,他都遠遠的不如武裝農夫,所以在任命了一名武裝農夫作為指揮官之後,他就把戰場的指揮權完全的交給了他們。
此刻,他就將命運賭在這一個決策上,他由此自終的知道,一個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能做什麼。他的任務不是指揮武裝農夫們在什麼時候射擊,什麼時候反擊,而是帶著這麼一群人狠狠的黏著兵力絕對占優的清兵,不停的騷擾他們,擊殺他們落單的兵丁,逼迫他們在地形不利的地方跟自己決戰。
清兵越來越逼近,孫永金隻覺得自己的心被揪住了,眼睛死死的看著那密密麻麻的人頭,算著他們離自己的距離。
李生明顯比孫永金更加緊張,他看著遲遲不肯開槍的武裝農夫,心中比誰都焦急,已經想好了,如果情況不對,立刻就掩護著員外離開。
他們都不知道的是,武裝農夫們越是如此的巋然不動,對清兵的壓力越是巨大,此時,就連那些衝鋒在前的清軍士兵也已經感到一點異樣。火槍的射程雖然很遠,但若想殺傷力最大,就得把敵人放到足夠近的地步。遠遠的開槍叫嚇人,放進了再打那才是殺人,但同時,也是極為考驗火槍隊的心理素質。
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對於武裝農夫來說,沒有心理素質這一說,隻是看見那些黑洞洞的槍口就這麼對著他們,時刻準備著發射,達摩克利斯之劍永遠是讓人最為害怕,但此刻,他們已沒有退路,隻能祈求著自己能衝到對方的陣勢之中,而他們也越來越接近火槍有效殺傷力的射程之內。
“砰!”
隨著一聲槍響,那名武裝農夫的指揮官簡直就是踩著節點的發出了射擊的信號。緊接著火槍的聲音頓時便如連珠炮一般的連綿不絕,隻見那些武裝農夫嫻熟的玩弄著三段射擊的技巧,區區的五十步距離,仿佛成了一道死亡線,傾泄過來的彈珠如雨點般的襲擊過來。
這真的隻是一支地主武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