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立時紅起來,司瀅嘴皮子動了動,欲言又止。
淑妃便轉向上首:“想來是有難言之處,太後娘娘,陛下,倘使信得過臣妾,可否由臣妾私下聽她一言?”
太後不置可否,一幅高高掛起的姿態,皇帝眉頭緊擰三分,最終在淑妃的視線中頷首:“自然是信你的,去吧。”
淑妃起身,領著司瀅去了偏殿,二人在殿裏交談片刻,淑妃才又回了原處。
幾步開外先行禮,她先是把司瀅那裏聽來的說與太後,接著去到皇帝身邊,近耳告知。
皇帝好似不習慣與她這樣親昵,在她彎腰貼耳之際,麵容浮現出不自在的神情,擱在膝上的兩手甚至還抓了抓袍麵,瞧著竟像是在緊張。
然而聽完,他徹底沉默下來。
耳邊是太後無情無緒的發問:“事到如今,萬歲如何作想?”
皇帝斂起睫,眼底是淑妃垂順的褶裙,隨著風向和步伐而律動。
好半晌,他伸手摸了摸耳朵,才又重新端正坐姿:“既如此,朕便當了這個月老吧。”
消息傳到偏殿,司瀅如墜雲霧。
而最出乎人意料的,是太後親自擇吉,且那個日子近得很,就在半月之後。
“哥哥……”她嚅嚅出聲,手指頭忽然搬不過來了。
楊斯年打斷她:“不用數了,再過十五天,你便能嫁入謝府。”
用的是“能”字,司瀅一下把手背過去,露了個笑臉。
瞧出那笑中的不安,楊斯年聲音放緩:“我想過了,這樣也好,最起碼,你和他當真有情。”
哥哥憂心忡忡,司瀅很想耍寶,但更想歎氣。
這份成全背後有多少掙紮,恐怕不是她靠想象就能共情的。
其實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比如與其看著她留在宮裏,不如讓她嫁給謝菩薩,也算成全了他們二人。
再有,就是皇帝時日無多,萬一她真充了後宮,皇帝臨死前學先帝弄個朝天女出來,賞她三尺白綾,那才叫一個慘。
“哥哥,咱們回家麼?”司瀅撈起哥哥一條手臂,棲了過去。
楊斯年點點頭:“可以收拾東西了,回家擺香案接聖旨。”
兄妹兩個走出殿外,楊斯年還有公務先行了一步,司瀅走出乾清宮,碰見守在夾道的泉書。
見了她,泉書一臉如釋重負的模樣,近了就連喊幾聲恭喜。
司瀅臉頰微燙:“還沒向貴主道過謝呢。”
泉書擺擺手:“到時候請我喝杯喜酒就成。我正想觀摩下你們縉人的婚禮,看看是什麼樣的,好做個準備。”
做的什麼準備,不言而喻了。
司瀅笑了笑,赧然道:“貴主若不嫌棄,到那一天可以早些去我府裏,從,從開臉看起。”
“開臉是什麼?”泉書虛心求問。
讓個姑娘解釋開臉,即便已是待嫁之身,司瀅也不大好意思,於是含糊著說了個大概,泉書便當聽了個新鮮。
二人站在夾道聊了片刻,與泉書分別之後,司瀅先是去找了齊湘。
這件事確實很烏龍,她笑得為難:“真對不住,是我連累了你……”
齊湘拉她坐下:“怎麼會,你們幫了我才是。”
擬旨之前,皇帝派人來問過些事,還問她願不願意嫁給陸慈。
不願意就要留在宮裏,她當然選前麵那個。
最重要的是,經過福船漏水之後她突然意識到,確實有的是人不想讓她留下來,但攆她出宮的手段,卻不見得她能承受得住。
眼下這樣,倒是最好不過的結局。
禁苑一遊,其實時日很短,卻像一場漫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