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車窗降下來,興奮地趴在窗邊,問:“書店叫什麼名字呀?”
江放道:“樂陶書局。”
讀書之樂樂陶陶,起弄明月霜天高。
這樣文縐縐的名字,的確是那兩夫妻的風格。
鍾吟忍不住笑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汽車拐入一條熱鬧的街道,光著膀子穿花褲衩、皮膚黝黑的人們相互寒暄,居民樓的窗子裏飄出海產的鮮香,充滿煙火氣。
鍾吟老遠就看見一塊寫著“樂陶書局”的招牌,轉過身問:“是那裏嗎?”
江放點了點頭:“應該是。”
“可是好像關門了,”車子離得更近,鍾吟透過書店的玻璃窗,看見裏麵黑漆漆的,說,“燈都沒開。”
江放“嗯?”了一聲,把車停在路邊:“下去看看。”
舒港還沒開始建設旅遊業,小鎮相對封閉,開發程度很低,本地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對手挽著手的恩愛小情侶是從外麵來的。
隔壁理發店的阿姨操著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熱情地說:“你們來旅遊的吧?真是文化人哩,旅遊還來逛書店!”
“不是,我們是來找人的,”鍾吟笑道,“請問您知道這家書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在哪兒嗎?”
“噢,你找他們啊!”阿姨也笑了,“這兩夫妻浪漫得很勒,經常關店出去約會的!他們現在肯定在海邊。”
“你們開車來的吧?沿著海邊繞一圈,準能找著人!”
鍾吟感激地對她道了聲謝。
舒港小,海岸線也短,現在是飯點,沙灘上的人少,他們一眼就看到了那兩個熟悉的身影。
江放帶著鍾吟沿沙灘走過去,還拿了頂早就準備好的寬沿遮陽帽,扣在她頭上。
此時的陽光很盛,曬得人渾身連骨頭都懶洋洋的。
江放和鍾吟手牽手,邊走邊聊天。
遠處,蘇錦穿了一條米色長裙,正站在礁石上唱歌,鍾和川坐在沙灘上望著她。
他們滿心滿眼都隻有彼此。
海風將女人的裙擺掀起一個角,鍾吟看著兩人心照不宣的相處,忽然從包包裏摸出那條一直隨身攜帶著的項鏈。
——這也是和江放第一次遇到時,她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那條。
“江放,”鍾吟低頭看著手中的項鏈,道,“你知道這個吊墜是什麼鳥嗎?”
“什麼鳥?”
“荊棘鳥,”鍾吟說,“小時候,我媽媽經常給我講荊棘鳥的傳說。”
“荊棘鳥是世界上最自由最驕傲的鳥,傳說它一生隻唱一次歌,一邊唱一邊將身體撞向荊棘叢裏、刺穿心髒。”
江放眉梢輕抬,中肯地道:“傷痕文學。”
鍾吟吐了吐舌頭,說:“我本來也是這麼覺得的,但我媽媽就是這種性格嘛,書生氣太重。”
江放笑問:“那現在呢?”
“現在我覺得,”鍾吟的語氣停頓幾秒,“當時我媽媽被迫待在鍾家的時候,應該也很渴望自由吧。”
“所以才會一遍又一遍地給你講這個故事。”江放替她說完下半句。
鍾吟“嗯”了一聲。
“高中決定搬出去自己住的時候,她給我這條項鏈,說這是她很重要的東西。”
“我原來不知道為什麼重要,現在好像有點兒知道了。”
江放揉了揉她的腦袋:“但她現在不需要了。”
“對,”鍾吟把項鏈收好,望向不遠處正在談笑的老夫老妻,雙手背在身後,神神叨叨地說,“換我需要了。”
江放:“?”
江放意味不明地問:“你想要什麼自由?”
鍾吟有心逗他,故意道:“這還不明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