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腦死亡。
他的心跳還沒有停止。
不過,診斷腦死亡就等於宣判了一個人的死亡。
不過尹同濟一家都是堅強樂觀的人。
尹玉欣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紙巾遞給鍾吟,忽然破涕為笑,說道:“姐姐,別哭了,你媽媽有救了,你應該開心才對。”
鍾吟吸了吸鼻子,用力點頭。
“以前同濟上初中的時候,就跟我們說,哪一天他死了,就要把能用的器官全捐出去,現在我們幫他簽了字了,他肯定會開心的,”尹玉欣望著病床上的人,輕輕地說,“他從小就喜歡幫助別人。”
這話令鍾吟再次破防。
她努力控製著情緒,對著尹同濟鞠了一躬,聲音顫唞著說:“謝謝你。”
“姐姐,我們家也要謝謝你,”尹玉欣把她扶起來,哽咽道,“和你的老公。”
尹家的條件很一般,父母務農,收入微薄,而姐弟兩人又都在上學,沒有經濟能力。
尹玉欣去年剛從農村考到首都上大學,很難承擔學費,即便有助學金和助學貸款,生活還是困難。
但這一家人樸素心善,做好事不求回報。
他們堅定拒絕江放的幫助,即便尹同濟捐獻了器官,也不願意接受那筆巨大數額的錢。
後來,江放便托人給尹家人引薦了合適又穩定的工作,並把他們在S市安置下來,確保後半輩子無憂。
尹玉欣到一家教育機構去兼職做數學家教,她的母親在學校裏當宿管阿姨,而父親則在學校裏做負責給各個教學樓開門關門的保安叔叔。
在這一點上,鍾吟和江放的意見一致,她也不可能無所付出、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們的幫助。
即使此事沒有江放的加入,她也會想辦法感謝尹同濟一家。
鍾吟握著尹玉欣的手。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才憋出一句:“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尹玉欣笑起來,對著躺在病床上的弟弟說:“對,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
離開病房後,江放又帶鍾吟去看望了蘇錦和鍾和川。
見到兩人都已經歇下了,他們便離開了醫院。
鍾吟今天毫無睡意,和江放手牽手在幽暗的公園裏逛著。
她還是不能去回想剛才在尹同濟病房所見到的場景。
人生在世,最怕無妄之災。
而這一家人在逆境中依然保持樂觀和希望,尤其令人心疼。
“同濟一家人真的好好,”鍾吟咬著唇說,“換做是我的話,肯定沒有這麼偉大。”
話到後麵,她聲音又沾染了哭腔:“我真的好幸運……”
江放拍拍她的背,抱著人一點一點地哄。
女人的眼睛都哭紅了,跟隻小兔子似的,讓人覺得又可憐又可愛。
鍾吟一向是個倔強、冷靜又堅強的性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也會在他麵前耍小性子,毫無保留地展現自己脆弱柔軟的一麵。
江放俯身在她額角親了親,低聲安慰道:“茵茵平時救死扶傷,積了這麼多德,等自己家人有需要的時候,別人也會來幫你。”
他說出來的話非常直白且語調輕柔,好像是在哄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孩子。
鍾吟吸了吸鼻涕,沒跟他計較。
深夜的公園裏,一切都寂靜,今晚的月色疏淡,彎彎的一勾新月,被閑雲半遮半掩,耳邊偶爾能聽見潺潺的流水聲,還有風穿過樹葉發出的窸窣聲響。
五月底的夜晚還有點兒冷,江放的身體溫熱,緊緊摟著懷裏的人,掌心撫弄她的頭發。
兩人這麼靜靜地抱了一會兒。
忽然,鍾吟“唰”的把頭抬起來,定定地問:“現在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