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但問無妨。”

青玄將鼎下的細火倏地滅了,“你是如何說服王上不留人質大膽放安樂侯一行回朝歌的?”

韓卻飲盡最後一口茶,露出杯底,“很簡單,我告訴父王那個十一公主是假的。”

“那王上不震怒?為什麼不殺了她還直接放他們平安離開?”青玄不解。

韓卻摸索著細紫陶杯,“老師,你雖擅長卜算推演,但這國事你就不了解了。”

“父王有雄圖壯誌,可以說理性得可怕,殺一人固然可以解一時之憤,但難道要直接跟周天子宣戰麼?他費盡心思想等秋收不就是因為準備還不十分充分?還不若放走他們讓朝歌暫時失去警惕,正好利用周王室的愧疚不聲不響跟燕國達成同盟,等秋收之後數罪並討,周王室失德無道,屆時誰也說不得什麼。”

原來如此。

青玄拱了拱手,“王上跟九公子高瞻遠矚,青玄佩服。”

韓卻擺了擺手,其實細節不止如此,為了說服韓王,他還給他列了一個詳細的五年計劃,包括龍驤軍的內部部署,隻是這些事情並不好跟青玄解釋。

“老師還有什麼想問的?”

青玄本想問問他準備什麼時候搬進韓王宮的世子住所,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我聽說你拒絕了吳夫人讓你跟吳相女兒結親的提議,你現在雖不怕得罪他們,但難免會落個過河拆橋之嫌吧。”

“無妨。”

韓卻不自覺望了一眼門口,外麵毫無響動,她還沒有回來……

——

春日風和日麗,上京城郊的渭水邊上,擠滿了浣紗搗衣的身影,少女們嘻嘻哈哈哼著小曲兒,一邊做事一邊打量著前方站在馬車前的俊俏郎君。

馬車有足足四輛,周圍有軍隊護送著,又是從上京出來的,少女們紛紛揣測著他的身份,但他神情很冷,一時間即使是膽大的春心少女也不敢隨意上前搭訕。

天氣明明已經轉暖,衛央卻覺得渾身有些冷,他站在馬車頭,回身眺望上京城樓,那個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從驛館到這裏,他以為薑黎一定會來找他,他等著她來質問,等著她來要一個說法,那樣他就還有機會解釋,可惜他一直沒有等到。

他很想直接闖進學宮所,去問問她為何不來,是不是她跟韓卻那廝達成了某種協議才讓他們都能平安離開,可惜他不能。

他當初沒有死在衛國,如今也不能死在韓國。

“衛央哥哥,阿姐她不會來了。”薑拂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前。

“為何?”衛央看著那張相似的臉,若不是眉心那一點紅痣,很多時候他都以為是薑黎一直陪在他身邊。

薑拂想起阿梨那晚上跟她說的話,斟酌著開口:“她已經不是從前的阿姐了,如今她有了另外一個可惦念之人,並且剛好那個人願意一輩子哄她,她不願再來問你,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若她真來向你討一個解釋,發現其中令有隱情,你當年是不得已,你想她如何?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韓卻是前途大好的大國公子,難道要她拋棄一切跟我們客居朝歌?”

衛央隻覺喉頭有絲腥甜,他忍不住捂了捂胸口,“我從未打算告訴她這些,我……我隻是奢望著再見她最後一麵。”

衛央想,若她告訴他想跟他一起,他就是拚了這條命不要也要帶她走,可是……可是……

當初他也曾有過機會,是他自己放棄了啊。

薑拂瞥了一眼渭水河邊,回頭朝衛央笑道:“可惜她並不想呢,衛央哥哥,再見也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你不再是她的君王,她的心中已有了割舍不下的別人,所以就到此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