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1 / 3)

謝之時,命人將吳永廉之子那已經不成人樣的屍體用破席裹著拖回了吳府。

司淵渟救了吳永廉,也殺了吳永廉唯一的兒子,之後不到半年,吳永廉的母親和妻子相繼病逝,吳永廉在那之後沉寂許久,直到去年才被司淵渟提為禮部尚書。

許是因這段過往給吳永廉的打擊太大,吳永廉始終未有續弦,至今孑然一身。

為官正直之人尚且如此,更遑論是尋常百姓。

“吳尚書,有很多事,我並非不知,而是有心也無力。”司淵渟說道,他很少為自己辯解,這樣一句話放在過去他是絕對不會說的。他在此刻說出這話,也不是想要為過去的自己辯解什麼,隻是為了引出接下來更為重要之事。

直視吳永廉蒼老的麵容,司淵渟說道:“大蘅國的百姓耳目閉塞已久,陛下已與我商定,待開朝之後,會下旨廢去湣悼帝過去七年間頒下的所有禁令。”

暖閣裏燒著上好的炭,生熱卻不生煙,可不知為何,吳永廉竟覺得自己好似被煙熏到了雙目,眼眶酸澀不已,不多時眼前便已模糊一片,他還不敢相信,自己竟能等來君聖臣賢的一日,這本是他早已放棄的期待,哪怕是之前楚嶽峙平反司家與皇甫家,要他做出官學改製的初案,他都並未能真正相信,楚嶽峙會是他入仕時曾在心中暗暗期盼能遇到的明君。

楚嶽峙將手爐在掌心轉了又轉,到底還是嫌太過熱,於是將手爐放到矮幾上,說道:“朕不怕被百姓議論,朕真正怕的,是廢除禁令後百姓依舊不敢發聲。吳尚書,你當了許多年被捂住嘴的人,而大蘅國內還有許許多多像你一般的人。朕不需要榆木腦袋,但隻有官學改製是不夠的,在官學改製之前,朕更希望能砸碎那堵阻隔思想的高牆。”

他不怕被罵,他怕的,是百姓不敢罵。

廢除禁令後再頒布取消科考的告示,他不想浪費時間精力耗費錢財去舉辦一場根本選不出賢才的科考是為其一,而更重要的是引起民怨,他要讓那些讀書人和百姓罵出來,讓他們罵,然後籍此讓他們明白新朝將與過去不一樣,他們不必再擔心禍從口出,不必再怕自己稍有失言便會麵臨牢獄之災甚至因此而丟了性命。

隻有當百姓敢言,他才能聽到真正的民聲;隻有當陳規舊製打破,才能立新規。

他並不想要做聽不到百姓之聲高高在上的孤王,所以他要讓大蘅國的百姓敢怒,敢言,敢思,如此他往下推行的官學改製乃至其他一係列的新規才有意義。

“吳尚書,孟子有一言,朕深以為然。”楚嶽峙說道,他抬眼看向暖閣牆上懸掛的字,那是他在登基後寫下用以提醒自己切不可遺忘的君王之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他從來都認為,隻有百姓才是最重要的,而國家次之,而國君則是三者中最輕的。他要推行仁政,要讓所有百姓都不再生活在強權暴政的恐慌之下。

吳永廉低頭用袖子拭去雙目的淚水,他已經明白了楚嶽峙決定取消科考背後的深意。多年來都鬱鬱不得誌的中正之臣顫顫巍巍地屈膝向楚嶽峙跪下,吳永廉叩首道:“陛下,大蘅國能有您這樣一位君主,乃百姓之幸,更是我等臣子之幸!”

楚嶽峙歎了口氣,從座榻上下來,到吳永廉跟前俯身將他扶起,道:“吳尚書,朕很高興能有你這樣一位良臣,往後就不要再動不動就向朕下跪了,在朕這裏,君臣之道乃是互相尊重,而非朕一味以天子的身份以及皇權壓製。”

吳永廉低著頭,他是讀聖賢書恪守禮法的讀書人,即便楚嶽峙如此說,他也依舊不敢壞了長久以來遵守的君臣之綱,隻道:“臣,謝陛芐體恤。請陛下放心,科考取消一事,臣定會好好處理,不教陛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