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憬不再遲疑,把蓑衣脫下裹住薛老大夫,背上他往山下走,雖然心急如焚,卻也不敢冒險大步往前跑,薛老大夫這情況絕對經不起再摔一下。
薛昀在身後努力跟著,他雖然隻跟著薛老大夫學了三年醫書,隻會辨別藥草以及辨認些明顯的症狀,尚且不能治病救人,卻也能看出爺爺情況有多糟糕。
他心下淒惶,卻也隻能不斷告誡自己,不要哭,要冷靜,說不定情況沒那麼壞。
陸憬家裏什麼藥材都沒有,他直接把薛老大夫背到他自己家中,把人放下時,薛老大夫呼吸已經非常微弱。
薛昀一到家就進到灶房燒水,陸憬見雨水浸濕被褥,打算先把薛老大夫濕透的衣服脫下。
剛解開腰帶,薛老大夫便咳嗽著醒過來,他看清眼前的人後,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陸憬會意握上去。
“陸憬,你…咳…你把昀哥兒叫過來,我…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我撐不了多久了…咳咳……”
陸憬心口微酸,正準備叫人,薛昀卻已燒上水跑進了屋,他撲到床前,帶著哭腔急到:“爺爺,你怎麼樣了,爺爺你別嚇我……”
陸憬正打算起身讓兩人好好說話,薛老大夫卻緊抓著他的手不放。
“陸憬,我…老頭子…要去了,我這孫兒我卻實在放心不下,他一個哥兒…孤苦伶仃,以後怕是要受欺負,老頭子求你…拜托你…幫我照看一下他,老頭子在這裏謝過了…咳咳……”
又轉頭對薛昀道:“好孩子,看來我們隻有這三年的爺孫緣分了,爺爺的東西都留給你,你往後一定要好好的……”
陸憬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和塌邊泣不成聲的小哥兒,鄭重的應道:“薛老大夫您放心,我答應您,我會替您照看昀哥兒的。”
薛老大夫心願已了,硬撐著的這口氣也散了,撒手沒了呼吸。
薛昀失聲痛哭。
陸憬站起身來,他沒有經驗,得去找人幫忙為薛老大夫操辦身後之事。
-
夜裏的清溪村很快亮了起來,村民們得知薛老大夫離世,很多人都自發過來幫忙,薛老大夫心善,許多人家都受過他的恩惠。
靈堂很快就搭起來,薛老大夫一生行醫沒有留下後代,薛昀作為孫子本來要為薛老大夫守靈三天,三天後再下葬,但是這幾天秋老虎過境,天氣炎熱,便改為明日下葬。
陸憬一直幫忙忙活到後半夜,之前被雨淋濕的衣服也已經被體溫烘得半幹。
他看著薛昀跪在靈前的瘦弱背影,思緒放空。
他不常在村中走動,對於村裏的情況不甚了解,就算偶爾給薛老大夫送獵物也隻匆匆與薛昀打過幾個照麵,因此聽到過來幫忙的村民聊天才知道薛昀的身世。
原來薛昀是三年前被薛老大夫收養的,薛老大夫在問診回村的途中遇到路邊躺了個人,診過脈發現竟是個哥兒。
大俞朝有三個性別,男子、女人和哥兒,哥兒能生養,普遍比男人瘦弱些,身上有紅痣,絕大部分長在臉上,因此很好辨認。
眼前這個哥兒約莫十三四歲,雖然餓得麵黃肌瘦,臉上也沾了黑灰,行醫的人卻能看出骨相上佳。
若非是乞丐打扮不起眼,哥兒痣也不在臉上手上等容易辨認的地方,怕是早被人伢子拐走。
薛老大夫把人救回了家,哥兒醒了後說家裏遭災無家可歸,流浪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