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偷錢
七月的天熱的出奇,正午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在家裏歇晌,南家拗的山間小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忽地,從半山腰跑下來個灰突突的人影,一路走一路跑。也不知是她跑的太急,還是步子邁的太大,沒走出多遠就狠狠摔了一腳,一下順著山坡咕嚕嚕滾到山腳下。
再然後,姚真真就眼前一黑,昏睡了過去。
“姐、姐,你快醒醒......嗚嗚嗚嗚......二嬸嬸把小軍給抓了,說要打死他!”
姚真真是被一陣哭聲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睜眼,看見了跟前半跪著的小姑娘——姚晶晶。
姚晶晶是姚真真的妹妹,今年才十歲,整個人黑瘦黑瘦的,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卻漂亮的出奇。能看得出來是個美人胚子,就是人幹癟的厲害,遠遠看著像個瘦竹竿。
“晶晶別哭,姐姐這就起來。”
剛才那一跤跌的挺疼的,但幸好坡比較緩,除了手腕上有不少細碎的傷口、腦子發暈以外,姚真真覺得還好,能站起來。倒是她一直捏在手裏的小銀魚滲了血進去,在她掌心微微發熱。
姚真真心裏想著晶晶說的話,一時沒察覺,將小銀魚隨意擦了擦,重新掛回脖子裏去了。
她本來想去山上找些值錢的東西和小銀魚一起賣了的——家裏實在太缺錢了,但眼下也隻能擱置。
邊上姚晶晶還在哭,抽抽噎噎,像是受驚不小。姚真真檢查了一圈,沒在她身上見到傷口,略微鬆了口氣。
這已經是這個月晶晶第六次大哭了。
姚真真歎口氣,忍著心裏的難受,在妹妹的攙扶下半瘸半拐的起身,往二嬸家的方向走。
她脊背挺的很直,遠遠看著像一株小白楊,能為家裏遮風擋雨,其實他們都忘了,姚真真自己也隻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姚真真家裏成分不好,祖上曾經富極一時,後來劃分成分的時候,成了地主階級,就是傳說中的壞分子。原來的青磚大瓦房給人沒收了,家當也全都抄個幹淨,當時一家人從大房子裏出來,能帶走的也就幾件衣物。
村裏的人怕惹上事,可不敢收留他們。
好在姚家還有個二叔姚為民,早年間因為一些事被老爺子逐出了家門。
村裏的激進分子上門劃分成分,二叔說自己不算姚家的人,這些年也沒享過姚家的福,再加上二叔娶了隔壁村生產隊長的女兒,就洗清了成分,劃成無產階級一邊。
姚家四口人剛從老屋裏被人逐出來時,姚真真的媽媽剛生產完,還沒足月不能吹風。於是姚為國親自上門去求姚為民,希望姚為民能看在血脈親緣的份上收留他們,姚為民當時勉為其難的應了。
二嬸張愛紅卻說,家裏地方不夠,隻把後屋那邊原來用來養豬的地方給收拾了,還說以後要他們把工分統一放在公中支配,要是同意就住,不同意就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對於當時的姚真真一家來說,找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讓最小的兩個孩子順利的渡過這個階段,才是當務之急。
何況姚為國覺得姚為民是弟弟,無論如何不會做得太過,雖然知道不公平但還是暫且應了,他沒想到,這是姚真真一家噩夢的開始。
第一年姚為國在時還好,姚為民在姚為國麵前始終維持著一個好弟弟的形象,並沒有過多苛待姚真真家裏,每天給的東西不多,但也勉強能吃飽肚子。
可後來,姚為國去山上找吃的給娘幾個改善夥食,再沒回來以後,姚為民霎時間翻臉不認人,家裏的活兒讓姚真真姐弟三人包了不說,還對他們動輒打罵。晶晶和小軍兩個幾乎是在二叔二嬸的打罵聲裏長大的。
孩子們大了,到了上學的年紀,隻有二叔家的姚桂香能上學,姚真真和弟弟妹妹是沒有上學資格的。二叔說他們成分不好,老老實實幹活,以後長大了隨便找個嫁了就成了。
姚真真想著這些年受過的憋屈,心裏仿佛有一萬隻螞蟻在咬。
二叔家住在後村,和村支書家靠的近,一家四口住在三間開闊的泥瓦房裏,是村裏少有的體麵。
後村這邊住的村民不少,歇晌的人被吵醒了,幹脆打著蒲扇站在院內看熱鬧。
二嬸張愛紅也不怕事大,一手叉腰,一手把姚小軍的衣領攥緊,陰陽怪氣道:“大家都來看看,就是這個賊,不止吃我的、用我的還偷東西偷到我頭上來了。要不是這人跟我們家沾點親,我非要把他送到牢裏,叫他把牢底坐穿不可。”
村民們一聽這話,皺起眉,張愛紅說話毒,但道理卻是不錯,偷東西這事確實要好好管教。小孩兒麼,罵一頓出出氣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