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殊途
灼目的烈陽過了午不再那麼耀眼,沉沉垂在碧藍的天幕上,等待著耗盡最後一縷光明。
被瘋狂炙烤過的大地殘餘著燥熱的震顫,又似是垂死掙紮,不甘就此落入沉寂。
幽都南城外二十裏,宮人整齊細碎的步子擾亂了禪門清幽,林驚鳥散,孤空回響。
瑟瑟秋風吹落一地脫水枯黃的梧桐葉,又卷起金刹古寺牆腳邊零落的塵土,在雲錦履邊打了個旋兒。
靜安師太單手立掌,緩步走到素袍廣袖佇立於佛殿之前的男子身後。
“阿彌陀佛,施主一片孝心定能感動佛祖。佑我大瞿之主無恙,憂患皆消。”
“可惜,我連這佛殿的大門都進不得,不能親自替母皇祈福。”
睜眼的刹那,萬物失色。
流光溢彩由眼底傾瀉而出,又夾雜著淡漠寡情,拒人於千裏的疏離與慈悲。
纖長的玉手自袍袖中伸出,雙掌合十,喃喃唱喏。
一卷親手謄抄的《地藏經》經由宮人之手托送到靜安師太麵前。
“施主心安,老尼會在殿中齋戒十日,代施主供奉。”
“有勞大師。”
晏行用過簡單的齋點之後並未久留,趕著暮色驅車回宮。
金光寺內碧瓦朱甍,佛寺周邊卻是斷壁殘垣,滿目蕭條。
房屋稀疏零散地排列著,偶見幾道炊煙。
近幾年天災不絕,境外虎狼環伺,境內疆域四散,民反鎮壓更迭不休。
靜安師太恭送著遠去的車輦,打開手上的卷軸,力透紙背的蒼勁,大氣磅礴不輸女子。
鳳凰命格,卻是惑星之相,她低聲歎了句“善哉”。
暮鼓鍾聲回響在耳畔不絕,轆轆車聲漸行漸遠。
晏行跪坐於軟墊之上,手執一冊《農經要術》,玉色的指尖輕抵在青白額角之上。
這書裏的內容著實精妙,農林牧畜皆有涉及,取之於民卻並未真正用之於民,一直被束之高閣,在皇城紫牆之中作那毫無用武之地的擺設。
晏行這雙手從來隻侍奉過名貴花草,前些日子到禦書房裏找尋相關書籍時偶得這本農書,隨意翻了兩頁便看醉了心。
若真能將其中記載運用於實際,想必能解如今的荒年之災,令百姓安泰和樂天下太平。
他鬆了鬆擰緊的眉心,從被風沙吹起的簾帳內向外眺望。
入城口有一個三百方尺左右的巨坑,遠遠一視清晰可見。
是他出生那日天降飛星,直直砸落於皇都之上,震天動地。
突如其來的意外致使城牆民屋半數塌陷,百姓塗炭,民不聊生。
隻是那時候他的父後與母皇還算是對恩愛妻夫。
“帝卿,天涼了,用碗薑茶吧。”
澄澈的棕色湯液注入青瓷杯中,冒著熱氣,有些刺鼻與甜膩。
晏行從車外掠去的風景中扯回^
慌忙避走的垂眸還是端莊,跟那些底層人不一樣。
流雲取來帷帽罩在晏行臉上,挺身上前擋住各種好奇的窺探,厲聲喝道:“看什麼看,小心挖了你們的狗眼!”
旁邊就是個明目張膽的大賭坊,飄飄揚揚掛著赤金色的魏王旗。
大街中心,人來人往,擺明了就是要殺雞儆猴,順便讓人瞧瞧魏王府的威風,下次別再有不長眼的撞在槍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