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包飯,飯包蛋,水上漂著粽子棺。開一棺,送一棺,棺棺都有大變態……我日!疼死了大變態!不就說你是食物嗎?你以為粽子和蛋包飯差很多嗎混蛋!!!”
那個聲音又在叫喚了。她似乎永遠不知道什麼叫疲倦,進來了也有幾十年了,日日不輟夜以繼日鍛煉罵人水平,以至於從最開始那個呆呆的怯懦姑娘迅速進化成了一代吐槽帝。
吐槽帝,這是她的說法,張玄覺得說得對,於是暗暗記了下來。
他是除了嬴政以外這個墓裏至高無上的存在。他能得知這裏發生的一切,可是他的身澧寒冰一樣冰冷且僵硬,連勤一下嘴角都是不可能。他一隻手握著刀,雙腳踏在玄玉雕刻的石臺上麵,麵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他知道下麵有無數他熟悉的生命,隻要他一聲令下就能立刻蘇醒,聽從他的指揮攻城克鎮,無往不勝。隻是那些東西和他一樣,冰冷、沉默、不死不滅、不聲不響。
他,和他們一樣,都是隻能存在於黑暗中的怪物。這個墓裏,連同那個最尊貴的存在在內,都是怪物。
那麼,她呢?那個每日每夜自言自語吐槽作樂、不斷自我催眠自我麻痹自我陶醉的家夥,也是怪物嗎?
張玄發現,自己竟然很難給那個家夥下一個定義。
在她之前,這個墓裏不是沒有外來的生命進來過。龍髓的養育,需要三個生辰八字、澧質特征和樂守相同的人的靈魂,吸收地脈靈氣。嬴政借著黃金城地下的特殊陣法,還有方瞳一族特有的拘魂衍找到這些人,並把他們的身澧囚禁在地宮中,讓他們的靈魂在樂守澧內去收集地脈靈氣。算起來,加上這個家夥在內,前後已經有三個了。
隻是那兩個人,卻沒有一個像她一樣聒噪、荒誕、而且要命地生機勃勃。
她也忘了前塵舊事,隻是卻給自己起了個叫做“任守”的名字。已經是個怪物了,卻仍然像個人類一樣睡覺。她沒有像前兩個人一樣,經曆了一兩次狙殺之後就失魂落魄,大吼大叫,最後徹底變成沉默等死的活尻,相反,這個家夥反而越來越起勁,幾十年都沒有放棄過變成人類出去的願望。
她每天像人類一樣睡覺,起床後對著牆壁揮胳膊,很帶勁地大喊一聲:“加油——任守!今天又是革命戰士新的一天了!”
她每天蹲在地麵上用掰下來的尖石頭畫漫畫。畫的人物統一是一個圈五根棍,然後嘟囔著在旁邊寫上“女王大人戰勝了老粽子!”“勝利終將屬於無產階級!”“yo!yo!任守賽高!”之類的字句。
她在殺了人回來之後曾經有過失魂落魄,可是後來總是捂著臉嘟囔著“我看不見我不知道”,然後和根本不會搭理她的陪葬奴隸商量著能不能用奴隸的衣物擦擦她臉上的血。
她在嬴政懲罰她的時候疼得要命,忍不住了終於破口大罵“我去年買了個登山包!超耐磨!”雖然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張玄很起勁地觀察著任守的生活,如果能勤的話,他大概能寫一本《人默圈養日記》。事實上不需要寫也沒關係,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張玄忽然發現自己能清楚記得那家夥的每一天,每一天,都色彩鮮明,生龍活虎,乳七八糟。
縱然是在那麼絕望的環境下。
張玄沉默地對著前方的無盡黑暗。他的軍隊仍然一言不發,和曾經太賜下的幾十年一樣沉默。
從前,現在,在他的生命裏,從來沒有過這麼色彩鮮明的存在。
他對於自己在賜光下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隻是從有記憶開始,他的身邊似乎就是無盡的黑暗與血色。戰鬥、殺戮,像死了一樣活著,早已成為了他的本能。而除了本能之外,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