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驚塵(1 / 2)

嘩啦嘩啦。

鎖鏈振響的聲音從不遠處一座緊鎖的門扉後傳來,阻止了少年的進一步動作,也挽救了燕飛快要逸體而出的靈魂。

“切,算你走運。”少年最後擰了一記燕飛的臉頰,滿懷不甘地從她身上起來,向巷子出口奪路奔去。燕飛好容易掏出嘴裏的發帶,眼看少年就要經過那扇小門,急忙向牆後的人高喊:“快抓住他!”

可惜門後那人並沒有趕上。門扉才向後拉開一扇,少年已如脫兔般從門口掠了過去。

“可惡!”

恢複了站姿的少女,一掃方才弱不禁風的模樣,早摘下背後花槍提在手裏;她緊跑幾步,前腳猛地一踏,頓首舒臂猱身,竟將七尺花槍從肩上脫手擲了出去,目標直取少年的後心!

“給我去死!”

這一投蘊了少女三成內力外加十成怒火,怕是要將那少年戳個對穿。燕飛耳聽得破風聲止,滿懷期許地抬頭,巷口卻消失了少年的身影;而自己的槍,居然連門口都沒有越過,保持著平平飛出的姿態定在半空之中!再仔細一瞧,那槍居然是被門裏伸出的一隻袍袖裏的手生生抓在了中央!

“誒呀誒呀,這雁翎槍可不是這樣使的啊。”

那隻手單手挽了個十字槍花,真身才打著哈欠施施然從門內踱出。來人一身公子打扮,麵如朗月眼若星輝,姿態卻是慵懶的,好像方才吵鬧的不過是自家後院養的兩隻貓兒:“真是的,一開門就看到午庚從我麵前飛了過去,怕是又惹了什麼……哦,還是個很可愛的麻煩呢。”他見燕飛遍身塵土又衣衫不整、麵上肩上紅潮未退,於是有意調侃了幾句,意味深長地微微頷首。

這座城裏的人都這麼油嘴滑舌的嗎!燕飛按捺下反駁的念頭,連忙向那人解釋緣由:

“那、那個人!他、他……”

話說到一半聲音又低了下去。難道要把自己險些丟了清白的糗事說給這個陌生人聽嗎?殊不知她越是遲疑,麵前的人就越是明了,故作誇張地扶額歎氣:

“唉,難道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嗎?我們‘秋鳴居’的夥計和老板一個德行,治病的本事就算了,拈花惹草倒是誰也不輸誰……咦姑娘你上哪去?”

燕飛不耐煩的撂下一句:“去追那個混蛋!”

那人倒不慍不火:“哦,那倒不急。其實本城的戈捕頭剛好離開鄙宅,現在要是出巷口,隻怕很快就會碰上的吧……”他話音剛落,巷子外便傳來一陣雞飛狗跳聲以及一聲殺豬般的慘嚎:

“唔啊!是哪路宵小竟敢衝撞本捕頭?秋鳴居的?阿田、阿帶,給我把這犯事的夥計拿下,交給常先生發落!”“得令!”

“呃……”

見一切都在對方計算當中,燕飛也隻得悻悻地整理了一下被扯開的衣領,向他行了一禮,“……謝謝先生。在下還有要事,所以就先——”

那人卻道:“哎,不忙。怎麼說我都是午庚的東家、秋鳴居的掌櫃,我店裏的夥計有犯於您,我這當掌櫃的也心中有愧。這樣吧,姑娘可否賞臉來鄙宅小坐片刻,一來處置我那不成器的夥計,二來為姑娘接風洗塵,您看可好?”他一改方才慵懶的論調,語氣謙恭異常,行的拱手禮更比之前燕飛向他行的要標準些。

“這個……”

燕飛想要推辭,但一隻腳已經踏進了小門內。為什麼這個時候師兄不來幫忙推辭一下呢?

“給,姑娘的兵器。”那人雙手將花槍遞上,隨口提道:“忍冬閣,燕飛儀……敢問這便是姑娘的師承和芳名?”

“嗯,是的……”像是回憶了一會兒,燕飛才從平常那個男子氣十足的簡稱中反應過來,微笑:

“我叫燕飛儀。”

門後是一座小型庭院。小院擁山抱水,涼亭飛立湖間,確實是鬧市中一座幽靜的所在——如果刻意忽略掉庭中頭頂藥箱長跪著的那頭小野狼的話。

“呼啊!好茶!這一定是名列‘冬漠三絕’之一的‘昀花香’吧!”

涼亭中傳來少女由衷的誇讚。她一口氣飲幹了旁人奉上的三盞茶水,暫解了燃喉之急,這才想起要稱讚一下主人的茶藝,於是挑了個新近學到的名詞煞有介事地用將起來——至於其他兩絕是什麼,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而理所應當的,這種生搬硬套的賣弄方式立馬讓行家露出了無奈的苦笑:“憑蘭,你來提點一下她吧。”

“好的。”一旁沏茶的女子向青年微一頷首,轉向仍沉浸在茶香中洋洋自得的少女:“燕姑娘說的沒錯,‘昀花香’確實和‘江城月’、‘別鶴台’並稱‘冬漠三絕’,不過方才姑娘所飲之茶,是另一味茶色。”注意到少女眼中難掩的憾色,她隨即補充,“泡製‘昀花香’的工序較為複雜,常歌也吩咐我不要怠慢遠客,所以就上了一道工序簡便的‘時花鮮’。這‘昀花香’姑娘若執意要品,憑蘭再泡一道便是。”言畢再次升灶烹茶,熟稔的手法令燕飛儀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