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往後撤了一小步,擋住他的視線。
“不好看。”沈峭拉開門,“別看了。”
“好。”程斯蔚點點頭。
殯儀館內的溫度適宜,空氣中帶著淡淡的焚香味,程斯蔚跟在沈峭身後,看沈峭十分自然地在數百個黃色格子裏找到屬於錢鳳生的那個。
把鎖打開,程斯蔚看見裏麵深青色的骨灰罐,還有擺在旁邊的兩個綠色籌碼。沈峭站了一會兒,抬手把圍巾摘下來,繞著骨灰罐包了幾圈,拖著底把骨灰罐拿出來。
“那個不用拿嗎?”程斯蔚看了眼小櫃子裏的籌碼。
沈峭很輕地搖了搖頭:“他在下麵就別賭了。”
程斯蔚沒說什麼,往前走了兩步想要跟沈峭靠的更近些,但手還沒碰到沈峭的衣角,就被沈峭後退著躲開了。程斯蔚愣了愣,抬眼看他,沈峭罕見地露出有些不安的申請,停了一會兒,才開口說:“是骨灰。”
“我知道。”程斯蔚直接伸手抓住沈峭的手臂,手穿過縫隙,挽著沈峭的胳膊之後,看了他一眼,“我又不傻。”
程斯蔚知道沈峭是怕死人的骨灰晦氣,可惜程斯蔚怕的東西很多,唯獨不怕晦氣。
跟殯儀館的員工交接完鑰匙,沈峭抱著骨灰罐往外走,門剛推開,冷風直接撲到臉上,圍巾被風刮得要吹起來,沈峭下意識用手按住蓋子。
錢鳳生火化的那天風也很大,在火化之前,錢鳳生被放在一張床上,周圍堆滿黃白色的菊花用來讓生人祭奠,但前來送錢鳳生的人隻有沈峭和陸豐。台階下還有人在等待空位,大片大片的白讓沈峭睜不開眼。
該走的流程都要走,沈峭繞著床走了一圈,走出去之後跪在地上磕了四個頭。不到三分鍾,錢鳳生的遺體就被推去火化了,陸豐拉著沈峭往外走,在台階下等待的人一擁而上,準備為他們的親人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沈峭和陸豐瞬間被那片白淹沒,有個人撞了沈峭一下,沈峭腿一軟,下意識就要往地上栽,還好陸豐及時拉住他。
“沒事吧?”陸豐的眼眶很紅,他看著沈峭,憋了半天還是說:“想哭就哭出來。”
“不想哭。”沈峭說。
一米八的大男人再出來就被裝在一個小罐子裏,沈峭沒錢買墓地,隻能把骨灰存在殯儀館,一年兩百塊,一存就是六年。
“想不想哭啊?”
沈峭的思緒被打斷,他有些遲鈍地轉過頭,發現程斯蔚正在很認真地盯著他看。原本燒紙的人已經不見,隻剩下銅盆裏的一片黑色,被風吹起來,懸在半空上上下下。
程斯蔚走近一點,抬起兩隻手放在沈峭臉邊,然後用很小的音量對他講:“我幫你擋著,你哭吧。”
貼在臉頰上的手掌冰涼,沈峭很認真地看程斯蔚,如果六年前,他知道自己的生活也能稱得上美好的話,把骨灰罐鎖進那個小櫃子裏的時候,他真的不會哭。
沈峭側了一點頭,嘴唇擦過程斯蔚的手心,停了幾秒才移開。
“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