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端
天邊剛剛泛起一片魚肚白時,聞海總算在雨後的薄霧中看見了自家的小區。
牆頭的黑貓等日出等得無聊,追著自己尾巴轉了幾圈,重新趴回去舔了舔爪子,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一聲抑揚頓挫的“喵——”剛進行到中音部,不遠處亮起了車燈,正好照到黑貓的眼睛,巴掌大的小貓當即炸毛,僵在原地幾秒後,“蹭”地躍到了更高處,蟄伏在一截突出的管道口中,靜靜觀察著下麵的動靜。
打著車燈的車在停車場的入口處停了幾秒,硬是從幾輛違章停放的機動車和非機動車中擠了進來,如此惡劣的可視環境下,司機卻依舊車技嫻熟,連一輛橫擺在路邊的自行車都沒刮倒。
剛剛進行完“厘米級操控”的人竟然還是單手操作的,下車時這通要多不合時宜就有多不合時宜的電話還沒掛,他舉著手機聽那邊喋喋不休了老半天後,輕描淡寫地結束了那通三紙無驢的長篇大論:“抱歉,我們昨晚已經結案了,之後是檢察院的事。”
又過了幾秒,聞海繼續說:“哦,那這就是法院的事了……不,法警和刑偵隊沒關係。”
電話那頭的人被噎得啞口無言,訕訕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把那起糾纏了大半個月的巨額盜竊案的最後一口濁氣呼了出去,聞海用力掐著眉心,企圖用疼痛提醒自己千萬別在這裏就地躺倒,奈何這麼一點微弱的刺激和兩天兩夜沒合眼的疲乏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他上樓時已經分不清自己抬的是左腳還是右腳了。
而等他把自己扔到床上時,住在一樓的老人家養的公雞剛好發出今天的第一聲啼叫。
隨著那聲報曉,睡得迷迷糊糊的中學生被鬧鍾和家長一起從被窩裏薅起,穿著鬆鬆垮垮的校服手裏拿著早餐錢,一路睜不開眼的往學習裏趕著上早讀課;在距這裏十幾個公交站的CBD玻璃寫字樓裏當牛做馬的白領也摁下了瘋狂作響的手機,一手塗口紅一手從鞋櫃裏拎高跟鞋,眼睛還盯著昨晚帶回家做的報表,風馳電掣地往首班車上狂奔;更多的人聽到了這擾人的動靜,皺著眉嘟囔一聲看了眼表,翻個身又陷入了黑甜鄉——剛過六點,還有那麼一個多小時的“醉生夢死”的工夫,一大早再也沒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賣早點的已經撐好了攤子,第一批油條“嘩啦”下了鍋,霎時滿街道都是油膩膩的香氣,擔心引來城管,那小販小聲叫賣道:“來了啊,剛出鍋的油條,絕對不是地溝油……”
路過的環衛工人掏出幾張毛票買了一根,太燙下不去口,拎在手裏繼續掃地,比人還高的掃把“刷啦——刷啦——”掃過柏油馬路,帶走了滿地垃圾和落葉。
窗外的這些動靜,全都一聲不落地鑽進了聞海的耳朵裏。他躺在床上,從脖子以下的所有器官都因為負荷運轉叫囂著罷工,唯獨腦子還維持在一個異常興奮的狀態遲遲不肯停轉,一刻不停地把他的思緒往那堆雜七雜八的事上扯,催促他抓緊時間起床工作。
撕扯之間,五髒六腑“人多勢眾”占了上風,而大腦不服氣地繼續作妖,雙方合力把聞海拖進了一場頭疼欲裂的睡眠。
被扔到地上的手機在那堆髒衣服裏玩命尖叫的時候,距聞海一頭栽倒在床上還不滿四個小時。
他迷迷糊糊從床上翻下來,一不留神踩到了床邊的襪子,純棉布料和木地板受力後來了個相互摩攃,險些把他磕出腦震蕩。
“喂?小聞?聞聞?”擾人清夢的那位沒半點自知之明,一刻不等閑地在那頭深情呼喚,“海海?海海你在嗎?”
聞海連來電顯示都沒看,閉著眼道:“柏桐安,你大晚上作什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