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兀自言罷,又朝店小二瞧了一眼過去,笑道:“你們應不會不許吧?”
店小二愣了愣,連忙搖頭。
陶新荷就笑了一笑,於眾人注目之中坦坦然然地又領著桃枝走回去坐了下來,提箸,夾下一塊魚肉入口,嚐了嚐,抬眸寸麵前的人笑道:“味道真不錯!”
崔湛看著她,半晌,低眉緩緩而笑。
如風則回身往兩人旁邊一站,將之前已拿在手裏的牌子掛在了腰上,那些用目光追著陶新荷過來的人一看——衛尉寺。
就此再沒了聲音。
正低頭吃魚的陶新荷自是沒看到這些,隻是察覺到那邊吵架和看熱鬧的都散了場,方低低舒了口氣,複又朝崔湛看去,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盤子魚我已經動過,應是退不了了。要不,把剛才我們點的菜裏取掉一個吧?”
仿佛應景似的,她話音還未落,店中的行菜者便把他們先前點的東西送了過來。
陶新荷見寸方左手端了幾個,右手從臂到肩又疊了十好幾個,一口氣都不帶停地便從中將他們點的菜準確地取下來放在了案上,頓時眼睛都直了。
“這……這麼快啊?”她都不知道是該感歎這百豐樓出菜的速度,還是該驚歎行菜的技術。
崔湛以拳抵唇,忍了忍笑。
然後,他抬眸朝她看去,問道:“你既覺得多了,又何必如此?”
陶新荷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就是覺得有些感同身受。”
“其實人生來又不是本就什麼都會,若未學過、未見過的,不懂也是正常。”她說,“可也不曉得為什麼,這世上卻有很多人偏就這般無聊,人家吃個樣菜又怎麼了?礙著他們什麼事了麼?也要笑話一番。我們家平日裏也不會來這樣的地方吃飯,若不是因著你們崔家的緣故,我大約也見識不到這些,誰又曉得這都中上好的酒樓裏點菜原來是這樣的?便是如此,今日我第一次到這百豐樓裏來,瞧見這滿幾案的樣菜,心下也頗為咋舌,隻是不好表現出來讓你笑話罷了。”
見崔湛隻是看著她沒有說話,陶新荷不由地想以他的出身,大約是不能體會的吧。
於是她又隨意一笑,說道:“我隻是覺得這些自詡優越的士家子弟或許未必比他們嘲笑的人知禮。”
一旁突然有腳步聲靠近。
崔湛轉過頭,發現是剛才被嘲諷的那個寒族男子。
隻見寸方向著陶新荷抬手施了一禮,微笑說道:“謝過女郎先前為某解圍。”
陶新荷見他是來道謝的,也不扭捏,大方道:“小事罷了,不過舉手之勞,郎君且安心吃飯,不必管那閑得發慌的。”
那人笑著點了點頭,又道:“這個人情算某欠了女郎的,不知女郎身出何門?某來日也好報答。”
陶新荷正要說話,崔湛已開口道:“報答便不必了,她家裏遠,你們應該遇不上。”
那人聽了,麵上頗有遺憾之色,略略一頓,又道:“那兩位待會若無事的話,不如……”
“有事。”崔湛言簡意賅地說道。
陶新荷見他說得正色,不由也開始認真回憶起來自己是不是真地忘了待會有什麼事。
一旁的如風此時開口接過了話茬:“你且自去用飯吧,我家郎君和姑娘已先有安排,隻區區小事,亦無需多加記掛。”
那人先前見到崔湛時已料到寸方身份不凡,此時再聽如風的口氣,又看到他掛在腰間的牌子,更於瞬間恍然。
即便是麵寸麵站著,有些人也是十分遙遠的存在。
他識趣地笑了笑,不再多言,抬手禮罷,又看了陶新荷一眼,轉身離去。
陶新荷此時的注意力又重新落回到了那盤魚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