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沒法不怨。她可以理解玄狐內心的痛楚與憤怒,卻不能原諒她的暴虐與無情。

聽到淩煙的質問,玄狐的表情出現了一瞬的裂紋,臉色漸漸沉下去。

“整個神界,都是錯的。”

她啞聲說了這樣一句話,言語間是再也掩飾不住的嫌惡。

“萬界生靈,本自有定數。三界位於眾生之上,聚天地靈氣,享萬物供奉。然而因果相承,總該歸還。

神至純至善,魔至邪至惡,神魔相克,共生共滅。早在數萬年前,神界本就該以界為祭,與魔界一同消亡,還萬界清朗乾坤,散盡靈氣與世間,滋養諸天。

然而偏偏有人生了私心,不舍這至高無上的權柄,貪戀這無趣至極的神界。

這數萬年,神帝之位都未曾換過人,你們可有質疑過?

罷了——他又怎麼會讓你們知曉,身處帝皇之位,萬年周期則必將衰亡。

神帝,整個神界,是用邪術踩在無數生靈的屍骨之上,才得以苟活至此。

也就到此為止了——”

玄狐口中低語解釋道,這應當是她這一生說所說過的最長的話,帶著無盡的悲涼與憤慨,以及抱有遺憾的快意。

——這段漫長的敘述中,聽不出絲毫謊言的痕跡。

淩煙與顧重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

從不知曉的真相驟然被攤開在眼前,擾亂了她們的心神。

到底孰對孰錯?手中的劍該舉起還是放下?

淩煙本就不甚堅定的內心開始動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為神界,為親友,為眼前的煉獄,該憤怒死戰。

為死去的生靈,為神魔隕滅而被恩澤的諸天萬界,為大義,卻該搖旗呐喊。

至於顧重,神界與她本有間隙,然而玄狐視她為仇寇,自然是不死不休。

“小煙,我恨顧重,你該恨我,僅此而已。”

似乎看出了她的混亂與掙紮,玄狐替她做出了抉擇。手中金絲緩緩抬起,幻化為一柄細劍,作出了戰鬥的邀請。

“玄狐,你知道的,你不可能會贏我。”

顧重心中歉疚,語氣不由自主地軟下來,試圖勸說玄狐不要再做無謂的爭鬥。

她也並非輕視玄狐,而是修羅一族天生好戰,當年若不是被神帝設計魔化,又怎會輕易滅族。

“不試試怎麼知道——”

玄狐輕笑一聲,細劍飛速向著顧重刺來。

顧重卻是橫劍於胸`前,做格擋之態。

“怎麼?大戰神這是看不起我嗎?”

玄狐眸色閃過一抹赤紅,手中金色的細劍幻化為萬千虛影,朝著顧重急速而來,黑紅的霧氣自她身上散發,帶著令人不適的顫栗感——她是真心想殺顧重。

練帶自淩煙手中飛出,在空中驀然張開,變成數倍大小,遮擋了半間殿堂,也擋住了如暴雨般傾瀉的金色。

淩煙手腕一動,白練轉瞬縮小,金色的光影重新合為一體,尋了機會逃回到玄狐手中。

攻勢被回擋,玄狐並不氣餒,再次揮劍上前。

這場戰鬥,不死不休,沒有人可以逃避。

究其底蘊,玄狐一族修煉的乃是控蠱人心之法,在這等正麵爭鬥之中的確無甚大用。

淩煙破除了她所設的魔障,未能按她所想錯殺顧重,她便早已失去了勝算,更別提以一敵二,還總是對淩煙留手。

不過幾個來回,玄狐已然左支右絀,淩煙的練帶擊飛她手中的金劍,淩厲而飛速地向著她的心口削去。

玄狐眼睜睜地看著那練帶越來越近,卻來不及躲閃,不出意外的話,今日她就將殞命於此。

就在那白練堪堪貼到玄狐衣物之時,一片斑斕的光幕驀然綻放,阻止了這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