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鐵律(1 / 2)

不經意間,長安今冬的第一場雪悄悄來臨。從早朝時分開始飄落雪花,等李沐風散朝回府的時候,已經是大雪滿長安了。幾百步寬的朱雀大街上有人忙著清掃,路的兩邊堆起一個個雪堆。但也就是這條主要的官道,別的路麵雪落的厚厚一層,被偶爾經過的行人踐踏的一片狼藉,也不見有人清掃。街上車馬稀少,人影零落,雖然接近年關,東西兩市卻格外冷清。這也難怪,這樣的天氣誰都想窩在家打盹,沒幾個人願意冒著風雪跑出來。

想躲風避雪,也要有家才行。路旁的乞丐縮在背風的角落裏瑟瑟發抖,間或看到個一動也不動的,多半已經被凍死。

這就是長安。李沐風暗中歎息,長安尚且如此,何況其他地方?一場風雪突至,廣闊的中華大地上會有多少枯骨倒臥路邊!誰能改變這一切?恐怕不是靠哪一個名君就能夠辦到的。李建成當然不行,即便是李世民也一樣不行。那麼,自己行嗎?他沒法給自已一個準確的回答,隻好無奈的搖搖頭。

他抬頭看了看天,一片渾黃,恐怕這雪一時半刻還停不了的。這天氣……不是吉兆。

正尋思間,燕王府的大門已經出現在眼前。李沐風晃晃腦袋,自言自語道:“先不管了,這天氣不大睡一覺,怎麼對得起自己。”

就像這場突然而至的大雪一樣,長安的宮鬥局勢也在轉瞬之間激化,讓所有人感到呼吸都是一片冰冷。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場雪或許真的是不詳的征兆。

首當其衝的是那些中立派。在這種局勢下,是很難有真正的中立存在的。太子派和二皇子派想方設法拖這些人下水,以增加日後的籌碼。他們或誘之以利,或曉之以理,實在不為所動的人則同時被兩方所懷疑,在雪片般彈劾攻訐的折子下無計可施,隻好投靠一方以求自保。這樣的政治氣候下,真正能置身事外的能有幾人呢?恐怕是一個也沒有,可是,刑部侍郎司馬法卻天真的以為自己是一個。

“其設為問答,互相辨難,精思妙意,層出不窮,剖析疑義,毫無遺剩。”司馬法用工整的小楷在扉頁上如此寫道。心中快慰之情溢於言表。

手中的筆輕輕顫抖。不,那是手在激動的發抖。自己耗時八年的《唐律疏義》終於完成了。

“死而無憾了,哈哈,死而無憾了。”他欣喜若狂,全身的力氣似乎隨著這部律法的完成消失殆盡,他隻能輕輕的用手撫mo著麵前厚厚的書稿。他實在有些累了,朦朧中,他似乎看到自己的修訂律法被頒布於天下,人人受其約束,從此天下清平了。一抹笑容,浮現在他略顯滄桑的唇邊。

“司馬先生,陳大人來了。”

司馬法被自己的一個下人搖醒,還有些睡眼朦朧。看了看天色,已經是掌燈時分。定了定神,這才問道:“陳大人,那個陳大人?”

“刑部尚書陳京陳大人!”

“什麼!”司馬法心裏格登一下,不好的預感在腦子裏盤旋,登時困意全消。忙道:“快請。”

“不必了。”一個身著官服的中年人已經挑開厚重的棉布簾進來了,一股寒氣撲了進來,司馬法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陳大人請上座。”司馬法忙著要去擺正一把椅子。

“不必這樣麻煩,耽擱不起,我是帶著旨意來的!”陳京的臉色在燭光下忽明忽暗。“刑部侍郎司馬法接旨。”

司馬法撲通跪倒,口中誦道:“臣司馬法接旨。”心中突突直跳,知道絕對沒有什麼好事。

陳京目光閃爍不定,聲音如同外麵的風雪一般冰冷,道:“刑部侍郎司馬法貪贓枉法,收受賄賂,損公肥私,草菅人命,經查證屬實,現革去官位功名,打入天牢,待秋後處斬!”

司馬法如同五雷轟頂,一時目瞪口呆。一旁的下人也嚇的麵無人色,兩股戰栗,跪也跪不住了,一下癱倒在地。

“帶走。”陳京木無表情,一揮手,又進來幾個禁軍,伸手就拉。看來是早有準備。

“慢著!”司馬法不知哪裏來的氣力,甩開伸過來的手。當下也不跪了,竟是站的筆直,向陳京怒目而視。

陳京卻毫不驚慌,慢條斯理道:“怎麼,你要造反不成?”

“不敢!”司馬法眼中閃著幽幽的光,死盯著陳京道:“請問這是誰的旨意?”

“太子。當今萬歲給太子有監國之權,怎麼,要抗旨嗎?”

“太子!”司馬法哼了一聲,道:“皇帝出巡,則太子有監國之權,現在皇上好好的在長安,太子這是僭越!”

陳京一愣,隨即道:“如今皇帝身體欠安,無關緊要的政務都由太子代理。”言下之意,司馬法的案子,都沒有通過皇上必要。

“那大理寺呢?審都不審,就查證屬實?”司馬法咬著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