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民警從白天到深夜,處理最多的就是些雞毛蒜皮的事了,十分有經驗,他們不聽一麵之詞就挨個問:“他說他是你父親。”
江嶼嗤笑,反問:“他說是就是?”
“這個點兒鬧到警察局,誰都不好過,麻煩事能調解調解,不能調解就走程序,”警察叔叔的話說得很漂亮,“江先生,你不用這麼抗拒。”
“沒抗拒,配合著呢,”江嶼費力睜開眼睛,他換了個坐姿,顯得精神了些,“他們想怎麼調解?”
“被你打傷的那個人醫藥費你得出。”
江嶼說:“行,我出。”
“他們還需要你的道歉。”
江嶼揉著太陽穴,直白表達這事兒好笑,“警察同誌,我店裏被他們砸的那些東西都不夠堵他頭上一個洞,他們有錢賠我嗎?他們跟我道歉嗎?”
警察也公事公辦,“所以就看你們私下能不能協商解決了,如果不能協商,這事兒你也很不好過去的江先生。”
江嶼的火氣又上來了,“這話你跟他們說去。”
“都說了,”警察叔叔態度不錯,“江先生,去調解室坐會兒嗎?該怎麼賠償、怎麼道歉、怎麼處理總歸還是麵對麵坐下說的方便。”
江嶼靜默,警察耐心等他。
時間又往前走了一點兒,警察回去處理工作,回來看見江嶼還坐著思考,依舊是一個人,有點勢單力薄了,於是他上前問:“江先生,需要打個電話讓家屬過來陪同嗎?”
“不用,”江嶼捏著手機,把林瑟舟的通信界麵關了,“我孤兒院出來的,沒家屬。”
“一個人也沒有?我看你行動不便,待會兒怎麼回去?”
“家裏就兩個未成年小孩兒,讓他們來不合適,”江嶼站起身了,他鬆了鬆酸脹的脖子,問:“警察同誌,調解室在哪兒?走吧。”
負責陸剛林那夥人的警察已經把前因後果問出了個大概,挑起事端的罪魁禍首用不著甩鍋,老民警指著鼻子把那幫人罵了一通,但罵歸罵,他們這種身份的人偏架不能拉得太明顯。
程序還是得走,就等江嶼了。
江嶼目不斜視地走進調解室,他孤身一人,氣勢確實小了點兒,可除了陸剛林,其他混子十分忌憚江嶼手起刀落的一石頭。
其實很怕他,不敢吱聲。
老民警在調解主位坐下,剛帶上老花鏡,沒來得及喝口水,外麵就有人敲門了。實習警察小心翼翼地探頭,“領導,江先生家屬來了,是讓他進來一起參與調解嗎?”
江嶼一怔,不太敢想這個家屬是誰。
老警官了看江嶼,沒多想,就說讓人進來。
於是下一秒,林瑟舟就這樣風塵仆仆地出現在江嶼眼前,成了他最強大的支撐。
江嶼眼眶酸澀,目光卻黏在林瑟舟身上撕不下來,他艱難維持了一晚上的分寸終於亂了,喃喃叫了一聲舟哥。
林瑟舟走到江嶼身邊,什麼話沒說,輕輕拍了江嶼的發頂,讓他安心。
老民警打量林瑟舟,公事公辦地問了句:“這位先生是家屬?你們是什麼關係?”
江嶼心一驚,下意識往陸剛林那邊看,脫口而出:“他是我朋友。”
林瑟舟順著江嶼的目光也看陸剛林了,他們視線正好對上,林瑟舟明白江嶼的顧及,但他無所謂。
“男朋友。”林瑟舟溫潤有禮地補充。
警察叔叔年紀在那兒,經驗也在那兒,他身經百戰且見多識廣,根本不帶吃瓜的,老花鏡往上一推,說:“哦,那坐下吧。”
“好,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