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薄霧朝露,晨光熹微。
天際泛起魚肚白,聖都城青灰的城牆漸漸清晰,慢慢顯現出厚重威嚴的風采。那一塊塊寸長相等的灰磚不知曆經多少風雨,見證多少王朝的興衰。
趕早進城的百姓們默默等候在城門外,一個個風塵仆仆。他們挑著籮筐牽著牛車或是背著竹簍,身上發間全是薄霧積蘊的水氣。一雙雙或是滄桑或是好奇的眼睛望著高高的城牆,無一不是敬畏與向往。
時辰一到,緊閉的城門緩緩開啟,守城的士卒們一一盤查過後,他們才被允許進城。安靜一夜的京城漸漸人多起來,開始尋常而又熱鬧的一天。
城門分左右,右為入城口,左為出城口。入城口處一派繁忙,出城口處亦是人車擁擠。一輛不顯眼的馬車駛近,駕車的漢子一臉焦急。守衛上前盤問,漢子說自己在鄉下的叔父病危,他帶著母親和懷孕的妻子趕著去見老人家最後一麵。守衛掀開馬車的簾席,果然見裏麵坐著一位抹淚的老婦,還有一個躺著的大肚子小婦人。老婦護著那小婦人,小婦人的肚子高高隆起,麵黑有斑四肢纖細,看上去睡得極不舒服。
盤查無異後,守衛將這一家人放行。
馬車從城門駛出,出了直道後拐入鄉間小路,一路顛簸著越走越偏,近午時停在一處山腳下。那漢子四下望去,但見此地不見一人,朝後麵招呼一聲。
車上的老婦跳下來,不見一絲老態。那雙渾黃精明的眼環顧四周,和漢子對視一眼後又上了馬車。
不多一會她將那小婦人扶下來,小婦人依舊是昏睡的模樣。兩人沒有交談,似乎做過無數次一般很有默契。他們一個搬頭一個抬腳往山裏走去,近到林子深處才停下來。
漢子無比惋惜地瞅著地上的小婦人,黑斑密布的臉泛著灰氣,細看之下五官卻極為精致。寬大的荊裙鬆鬆垮垮,肚子大的突兀卻愣是能瞧出身段不錯。
他咽了一下口水,遲疑地問老婦,“就這麼把人埋了?”
老婦瞪他一眼,“少打那些花花主意,那人可是說了不能節外生枝。兩百兩銀子夠你買好些個黃花大閨女,你別給老娘惹事!”
“我…就是覺得可惜,這麼標致的姑娘咱們轉手一賣,定能再得一大筆銀子。”漢子訕笑著,趕緊收起自己的心思。
老婦陰陰冷笑,“咱們這一行也是有規矩的,壞了規矩就是自斷財路。”
漢子撇嘴,明顯心有不甘,“那些大戶人家的貴人們真狠心,這樣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說弄死就弄死,比我們還心狠手辣。”
他嘀咕著,抬腳往山外走。先是將馬車掩藏好,又取出一把鋤頭扛著往山裏去。等他走到剛才的地方,卻不見老婦的人影,甚至連那扔在地上的小婦人也不見蹤影。他心下大驚,以為是自己記錯地方,找了幾圈也不見兩人的蹤影,不由得額頭冒出冷汗。
好好的人,總不會無緣無故消失。許是虧心事做得多,難免有些怵鬼神之說。尤其是在這樣的深山老林,越是讓人毛骨悚然。
突然有什麼東西砸在他頭上,他哇哇一陣尖叫。待瞧清打中自己的是一棵鬆果之後,他驚恐地抬頭望去。
這一望,駭得他險些癱倒在地。
隻見那粗壯的鬆樹枝丫上,斜坐著一名年約弱冠的男子,正閑情雅致地搖著折扇。陽光從鬆針的間隙中溢出,淬灑在他那張麵如冠玉的俊美容顏上,越發顯得他唇紅齒白眉目如畫。一雙鳳眼如琉璃,正似笑非笑地俯視睥睨。
此人生得一張無與倫比的好相貌,但在漢子看來卻像是見了鬼。他顧不得多想,拔腿便往山外跑。沒跑出去多遠,感覺眼前一花,然後便見那樹上的男子飄然落在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