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徽公事公辦問,“你說。”
“其一,這終究是個樂坊之職,作為管理樂師舞姬的長官首先自身應多少通文教樂理之事,方得以服眾;其二,事關與別國外交、同異族之誼,此人最好精擅多種族語。”
“臣認為不如該職可麵向民間選拔,不限男女,不限身籍,不限國族,以顯我大梁包容開放、海納百川之氣度。”
梁徽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四兩撥千斤,把球踢給方才那兩個吵得不可開交的老家夥:“陳尚書,張尚書,你們覺得呢?”
祝知宜一碗水端平,提出的法子的確是無可反駁的最公平的方式,禮部和吏部也不能說不,誰要再不樂意那便是撈油水的心思過於明顯。
兩人隻得都答:“臣無異議。”
“臣附議。”
梁徽挑了挑眉,原來治這些老油子和老古董還得小古董。
“準奏。”
熙和五年,繼開女學女官之後,大梁又開創了任外族異邦籍人為官之先河,開文明盛世。
年關正式休沐,下頭的臣子得了閑,當皇帝的還有每日的急奏要處理,祝知宜獨自出宮一趟。
去見江竹裏。
當日是對方冒著巨大的風險幫他從風梧苑脫身,還送了豐足的盤纏他才能順利回京。
前些時候梁徽派兵南下後直接抄了鳳梧苑,祝知宜奉以江竹裏黃金百兩和許多銀莊資產。
江竹裏知道祝知宜是大梁當今君後時怔愣了好一會兒,心下苦澀酸脹,想著自己自小被買入柳巷,如今脫身也無以為家,便跟了京羽衛回京。
他隻是想當麵道個謝,還有……再見那似謫仙下凡的人一麵。
前些日子抵京,正逢祝知宜去蠱,梁徽又大傷未愈,騰不開身,後又上任閣首,直到休沐了才有時間動身前去會麵。
江竹裏如今住在喬一安排好的一座莊府上,是祝知宜贈與他的落腳之處,園林、侍仆一應俱全。
變回了君後的祝知宜也和江竹裏記憶中那個堅毅淡然的君子無甚變化,沒有架子,親和可近。
祝知宜問他今後有何打算。
江竹裏搖頭。
祝知宜認真想了想,建議他不如去試試京中即將招考的藩樂使一職。
他回朝之日把這個職位從禮部和吏部摘出來麵向民間選拔就是為尋實幹之人。
以前一些權貴高官總喜歡將門族裏沒本事出息的子弟塞到這種看似閑職的位置,屍位素餐,如今他上任閣首,也是時候改改這種風氣了。
祝知宜為他分析:“你擅多族語,又精通樂理,琵琶琴技精絕,不妨一試。”雖然他不能為江竹裏做人情打點,但憑他對對方技藝的了解,是能勝任這個職位的。
江竹裏雖然沒有當官的經驗,但技藝高超,性格果練,又識字,隻要有一顆為民做事的心,肯學,不是什麼難事。
江竹裏怔住,茫然地問:“做官麼?臣民這身份……”
他淪落風塵這麼多年,怎麼去跟那些出身清規、根正苗紅的讀書人、貴公子比。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更何況是他們這種人。
祝知宜坦然看著他:“英雄不問出處,既然招榜上沒規定不許從前是奴籍,你便是符合條件的。你如今是民籍,是自由身,隻要你自己不介意過去,誰也不能看低你。”
第93章 狼與兔與羊
江竹裏心裏一震,他沒有在祝知宜眼中看到一絲輕蔑和鄙夷,但還是下不了決心。
祝知宜又鼓勵他:“你不比任何人差,我被綁在鳳梧苑的柴房之時,你在前堂萬千人前彈《黃金台》,精妙絕倫、振奮人心,含著一股頑強的生機和野心,那日……我剛挨了打,險些熬不下去,是你的琴聲讓意誌消沉的我得到了很多力量鼓舞和希望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