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一片嘩然,大理寺卿孟尚第一個站了出來,拱手道:“陛下,柳大人所言尚有人證,若不徹查恐難以安朝局民心。臣懇請陛下徹查舊案,查清始末以告慰七萬飛虎軍在天之靈。”
脈嶺關兵敗是事實,在先帝的極力維護下,他護住了定安侯一門榮耀,然而喬偃被誣陷勾結外敵以至飛虎軍陷入險境,謝思域也因為維護喬偃被賜滿門問斬。
這兩樁大案與飛虎軍息息相關,若要徹查此案必定也會受到牽連,此案經由周逢俍之手,天熙帝依然相信是太後從中做的手腳,可那時他也不過是個不滿外傅之年的孩童,他自己的生死都不由他。
“請皇上明察,請皇上明察。”
越來越多的聲音在宣政殿內響起,那些聲音仿佛幼時太後在他耳邊說過的話,壓得他透不過氣來,每一句請皇上明察都仿佛是在逼迫,天熙帝後背一陣寒涼。
在一翻鼓嘈聲之後,大殿慢慢靜了下來,但這種安靜卻蘊含著沉重的壓力,天熙帝知道,到了這種地步,必須要給天下人一個結果了。
“朕準奏。”天熙帝聲洪如鍾,道:“柳敬,此案有你主審,大理寺協同審查。”
謀逆案已定,涉事之人全都伏案,可舊案查起來棘手,隨著齊世廣的供認脈嶺關一案的細節才慢慢被揭露,其中竟牽扯出雁南王妃被殺一案。
到時十一月這件案子才得以結束,因為時間久遠加上牽涉麵廣,這件案子並不是簡單定罪就能了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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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早冬,謁都已經下過一場小雪了,晨起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聲音,司漠在院中堆了個雪人,他的雙臉凍的通紅,將堆好的雪人小心的護在身後,麵對抱胸的阿京,他一點都不讓。
“幼稚。”阿京道:“讓開,我有事找你們侯爺。”
司漠張開手攔在麵前說:“不行,侯爺說了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準進去。”
“讓開。”阿京說:“你再攔著,別怪哥哥欺負小孩。”
“讓他進來。”屋內傳出裴熠的聲音。
蕭瓊安的府上什麼都齊全,唯獨修竹不在,他自將紀禮待回謁都便不知所蹤,蕭瓊安臥在榻上,他望向混著日光朦朧的窗戶,見窗沿上還積著雪,勉強笑起來,說:“父親的平反詔書,我等不到了,你能不能......”說到這裏他猛烈的咳出血來,窗沿上的雪似乎帶著一層濃霧,讓他的眼睛看的石峰模糊。
“阿衡。”裴熠就坐在他側麵,輕聲說:“喬叔的平反詔書就在這兩日了,還有謝錦,我已經讓魯先生的木鳶飛往各地,他一收到信便會回來。”
蕭瓊安的視線不知何時已經移到了別處,他說:“大夫說我活不過冬日,你看,昨夜已經下過雪了,我第一次見到你們是在黃石坡,那座空墳是我親手所建,在那裏能看到整個謁都......我不喜歡謁都,可我的全部記憶都在謁都,父親,你還有謝錦,你們都在。”
說著他又咳了起來,血從他嘴角溢出,染濕了一條又一條的帕子。
修竹策馬在大雪裏狂奔,他去晚了,東都的那位王爺已經病逝,其實即便沒有病逝,他也知道那不過是他的一點期盼,如今連那一點期盼也斷了,沒有人說過蕭瓊安的病又有可醫,他不過是聽到裴熠在那裏找到了救回霍閑性命的辦法,他不敢問,因為怕被告知是無用的
他收到裴熠的信,馬不停蹄的趕回謁都,在夕陽落下之前終於回到了蕭府,他下馬的時候一腳踩空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司漠見狀忙上前攙扶,他不顧嚴寒從雪中爬了起來,司漠小聲說:“蕭公子他......”
修竹推開司漠,沒再往下聽,院子裏沒有人,隻有蕭瓊安的房間亮著一盞昏弱的燈,裴熠說:“他在等你。”
蕭瓊安坐在輪椅上,麵色如紙。
煙霞鋪就,承受著夕照的山丘恍如平原上拔地而起的一道屏風,
在黃昏的光影裏,蕭瓊安最後握住了修竹的手,他欣賞著稍瞬即逝的絕美晚霞。
“我贏了,謝公子。”他笑說
修竹怔怔的看向他,難抑哭聲,“你贏了,我不再問。”
蕭瓊安笑了一笑,靠在輪椅上,他伸出手,碰了碰修竹冰徹入骨的臉,淩亂的發絲中沾著潔白的雪,他還是想將那雪撫開,可那隻手卻沉沉的墜了下去,就在修竹眼前。
第126章 大結局2
大祁,天熙十六年,冬至。
死於這場風雪洪流中的忠佞終隨著這場大赦成了文官史書上的寥寥數筆。
裴熠請旨前往禹州。
曹旌和費勉的城門口相送,這是出於私交,兩人皆沒著官袍,裴熠勒住韁繩,似有詫異,但片刻後卻笑了。
費勉說:“侯爺當真不回謁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