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綿羊(一)
淮棲第三次打開手機通訊錄,在一拖就到底的聯係人列表裏,用拇指不停地上下滑動了很久。如果顯示屏會說話,估計被搓得該罵他了。
警察也是第三次探過頭來,斥道:“不要玩手機。”
淮棲張了張嘴,半天才出聲道:“我想給……家裏人打電話。”
“你第一次玩手機的時候也是這個理由。”
淮棲看著警官向他伸出的手掌,把自己的手心盯出許多汗水來。他被沒收的東西的時候經常看到這個動作,條件反射地開始臆想討要時的尷尬了。
他一咬牙,終於摁下了一個聯係人,等待接通的過程中小心翼翼地瞄了警察一眼。
警察無可奈何長呼一口氣,嚴肅地盤起手臂,看著這個年輕的嫌疑人。
對麵接通的很快,清亮的男聲先一步道:“小淮?怎麼了。”
淮棲鼓起勇氣說:“陳警……陳哥,你能不能來接我。”
對麵沉默了一會兒,習以為常地問道:“你又到局裏了?”
淮棲擠出一句,“……對不起。”
“沒事,你嫂子一會兒帶我過去。”陳盼安問了一句,“是因為死去的那個學生嗎。”
“嗯。”
說來話長。
……事情始於幾天前的晚上,淮棲接到一哥們的電話。
昨晚剛看見來電信息,淮棲就開始在心裏盤算著自己這個月的工錢,要是再借就隻能往自己飯錢裏擠了。
來電這哥們姓丁名齡,以淮棲“最好的兄弟”為名號心安理得地把淮棲當成提款機,七天一小借一月一大借,目前還的數才夠欠款的零頭。
可上帝創作淮棲時似乎沒給他安“拒絕”的程序,要他主動拒絕別人容易造成自身大腦發熱,話說不清楚,事後胡思亂想等多種症狀。
說簡單點,淮棲的社會型號是討好型人格外加嚴重社恐,明顯到幾乎像在腦門上貼了張提示條。
他的這位好朋友一眼就瞥到這一點,所以這寄生蟲當得比啃老還舒適又自在。
淮棲不想接,但礙不住他一遍遍地打。他發愁地接起來,果不其然沒堅持幾分鍾就被對麵的花言巧語從嘴裏撬出聲同意來。
得逞的丁齡正嘿嘿地打趣時,淮棲聽到對方的舍友埋怨了一句:“怎麼還沒打完。”
淮棲隻好捂著話筒,小聲說:“我先掛了,再聊你舍友要煩了。”
丁齡的聲音戛然而止,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今天在外麵睡的,哪來的舍友。”
淮棲皺眉道:“可剛才你那邊有人說話,一個男人。”
“……”
“你別嚇我啊,這屋裏就我一人。”
丁齡大概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然後自個兒恍然大悟地笑起來:“哦……嘿,你學會開我玩笑了小淮。”
自習室風扇轉響的聲音就像是兩塊老舊的骨頭拖遝地摩攃著,混著不詳感的涼風慢慢爬上淮棲的後背。
又是那見鬼的預知。
果不其然,第二天他的好兄弟就上了社會新聞。
死了。
淮棲進不去現場,卻在事發公寓對麵的樓上,透過玻璃,模模糊糊地看到了猙獰扭曲的丁齡站在樓梯上,微笑地望著自己的方向。
鬼魂穿過忙碌的警察,遠遠地朝淮棲飄了過來,笑聲跟昨晚一模一樣,陰沉道:“你得替我報仇,小淮。”
……
淮棲告訴警察凶手是丁齡的表哥,一個極度缺錢的賭徒,窮紅了眼才想到去偷偷潛到丁齡家偷錢。
那晚丁齡和自己通電話時,表哥龐大的身軀就屈身躲在丁齡身後兩米遠的櫃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