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集 人海裏的真 (真正的結局)(1 / 3)

倒在地上的家駒,已處於彌留之際,此時,在他的耳畔,又響起了戰鼓聲,喊殺聲,和兵器之間相互碰撞,發出的刺耳響聲,以及生命到了盡頭時刻的,慘叫聲,還有公輸亮下達的“上馬,出車”的命令聲。他感到自己此時此刻,又置身於昔日的戰場之上,而在遠方,也出現了三個熟悉的身影,好像正是阿羽,老黃頭兒,和大象大強。他們三個,回頭望了望自己,隨後又一起往遠方走去……

家駒對著他們的背影喊道:“阿羽兄,老黃頭兒,強哥,你們別走,你們別走啊,等等我,等等我呀,我也來啦!”他雖是拚力在喊,但那三個,卻還在不停的走,既不等他,也不回頭應答他的話,隨後他們三個的背影,就消失在了一陣風中……

家駒很想要再看到他們,於是使勁兒一睜眼,卻朦朦朧朧的,看見自己眼前,出現了一個白頭發的老頭兒,和一頭瘦弱的黑驢。隻見他倆此時,正對坐在地上,正幹著什麼,而在他倆的中間,卻擺著一張棋盤。

那黑驢道:“我上馬!”他用自己的一隻前蹄,去撥弄一個棋子。

白發老頭兒用驢語道:“我飛相,吃掉你的馬!”

那黑驢道:“哎,等等,等等,象不能出城的!雖然為了紀念象,在雍城保衛戰中的貢獻,給這棋起名叫象棋,但象卻隻能,在自己的城中活動,專職防守,是絕對不可以出城去的!隻有車、馬、炮,和小卒子才能出城,象(相)要是真再出城的話,那就等於是自殺,要不然就是投降,所以,你不能用你的相,出城來吃掉我的馬。”這黑驢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兒耳熟。

那白發老頭兒道:“噢,對對對,我忘了。好吧,那我就出車,將你的軍,我看你怎麼解?”

黑驢道:“呀?好像沒法走了,死棋啦……唉!我下不過你。”

白發老頭兒用一隻手捋了捋,長在自己下巴上的白胡須,說道:“哈哈!我又贏了吧,還是我們人類的腦子,要更好使一點兒吧?哈哈哈哈!”

那驢沒答話,卻“嘣”的一聲,放了個屁。這屁聲更加耳熟。

白發老頭兒責道:“嘿,咱不帶這樣的!下不過我,就用屁熏我,想把我熏傻嘍,是不是?你也太狠了吧?”

這時,家駒發話問道:“聽你這放屁的聲音,這麼耳熟,請問你是不是,我的小驢弟弟呀?”

那黑驢轉過頭來,喜道:“呀?小馬哥,你終於醒了!我就是小驢,我就是小驢呀!看來老家夥的針灸,和湯藥,還真是起了作用了!”原來他正是愛放屁的小驢。

家駒也高興的笑了笑。

隨後小驢走了過來,問道:“小馬哥,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好點兒了嗎?”

家駒感覺了一下身體,答道:“怎麼我這身體裏,一點兒勁兒,也沒有啊?”

小驢道:“你能醒過來,就已經不錯了,我還以為,你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呢!”

家駒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真是讓我感到意外呀,你不是留在雍城了嗎?”

小驢歎道:“是呀,本來我是在雍城裏享福的,可這老家夥卻非讓我,馱著他出來找你,我們可找得你好苦啊!”

家駒道:“可是你找我,幹什麼呀?難道是雍城,又有難了嗎?”

小驢道:“那倒不是。反正就是你找他,他找你的,我覺得你們兩個之間,就像是在玩咱倆小時候玩的,捉迷藏遊戲,互相找,天下這麼大,能讓你們兩個碰上,可真是不容易啊!不過這回好了,你們倆總算見麵了!”

此時的家駒,身體狀況很差,腦子裏也不太清醒,於是他看了看那老頭兒,問道:“什麼我找他,他找我的,他又是誰呀?”

那老頭兒用馬語,恭恭敬敬的答道:“老朽姓孫名陽,是專程來找你的,今日終於見到,大名鼎鼎的清風俠,老朽真是幸會,幸會呀!”說著,對著家駒行了一禮。

家駒應道:“我也很幸會!不過,我好像沒見過您呀,也不認識您,不知您找我這匹馬,又能有什麼事情呢?”

小驢道:“哎呀?不是你一直都在找他嗎?這回我終於把他,給帶到你的麵前了,也不知你要,怎麼感謝我小驢呀?”

家駒有點兒明白過味兒了,說道:“難道他是……”

小驢道:“對呀,他就是你一直都在苦苦尋找的,伯樂先生呀,這可是真的呦,他可絕對不是冒牌貨呦!”

家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什麼?他就是伯樂先生?”

伯樂捋著白須說道:“對,老朽正是常人所說的伯樂,隻不過伯樂,是我原來的官稱,而孫陽,才是老朽的本名。”

聽了這話,家駒的腦子裏,立時就是一陣旋暈,險些又要暈過去,但還是堅持住了,他仔細端詳起伯樂來。

隻見伯樂也是瘦弱枯幹,貌不驚人,一副平平無奇的樣子,這可和家駒無數次幻想出來的,他的樣子,有著不小的差距,就隻是他的眼神兒很精神,似乎在他體內,蘊藏著無限過人的才能,和修養。

家駒此時,竟說不出話了,他曾幻想過上千種,和伯樂相見的情景,但此時的這一種,卻是他絕對不曾想到的。自己此時的身體狀況,已然差得不能再差了,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卻在這時,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伯樂先生。家駒在這一時之間,真的不知該跟伯樂,說些什麼話才好。

家駒和伯樂對視良久,誰也沒有再說話。

小驢在一旁解說道:“噢,此時真是無聲勝有聲啊!”

還是伯樂先說了話,他對家駒柔聲道:“你什麼也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

家駒打斷他的話,說道:“您也不用說了,我也已經知道了……”說著,他的眼淚,淌了出來。

伯樂道:“你知道什麼?”

家駒道:“我知道我不是千裏馬,現在我連站,都站不起來了,永遠也不可能通過,體能測試了,我又怎麼可能,還是千裏馬呢?”說著,淚流不止。

伯樂歎道:“唉!真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會有馬,這麼在意這個稱號,這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呀!唉!”

小驢不解,問道:“你有什麼錯呀?”

伯樂道:“錯就錯在我當時,不應該偷懶,不應該僅憑一個外表,就妄自把馬,分成三六九等!那時我年幼無知,還很自以為是,總以為自己懂點兒獸語,就很了解馬了,但其實我錯了,而且現在在社會上形成的,這一係列不良的後果,也都是源於,我曾經的那些幼稚理論。可當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時,卻已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後果了,因此,我才懊悔的隱居於,深山老林之中,也不準我的孩子們,再從事相馬,這個行業了。”

小驢道:“可我還是沒聽明白,這到底有什麼不對?”

伯樂答道:“其實馬如人,人如馬,誰都有自己的個性,有各自不同的優點,和缺點。那既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難道馬就可以僅憑外表,就能判斷出他的價值,和能力了嗎?這當然是個誤區,不能僅憑有一定的關聯,就得出很絕對的結論,這是不科學的。所以,自我隱居以來,再不相馬,也將我畢生編撰的《相馬經》和《繁馬經》,一把火都燒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是多麼荒唐的理論呀!它也許隻能用來,定論低等動物,但對於人,或很通人性的特殊動物來說,這理論,絕對是荒謬的!隻可惜我的大錯,已經鑄成,現在再說什麼,做什麼,也都沒用啦,你看看現在什麼算命先生,什麼麵相大師,還有那些蒙事的千裏馬學院,哪兒哪兒都是,真讓我無奈!唉!現在的天下,越來越浮躁了,這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呀!”

小驢道:“那應該怎樣,才是對的呢?”

伯樂道:“應該無論是人,還是馬,都需要先進行好好的了解,然後真正騎上去,跑一程,試一試,最好再有些特定的項目測試,才可以得出結論,絕不可以僅憑一副外表,或者出身,就妄下定論。雖然試馬這種方法很笨,很繁瑣,但在這條路上,卻沒有捷徑可走,隻有這樣,才可以找到真正的人才,和千裏馬!正所謂英雄不問出處,馬不看其外在,一切都應該,從他們的內在素質出發!我曾經用這話,點過秦穆公,沒想到秦穆公,竟真的理解了我的意思,開始遍招天下有識之士。秦國也正是因此,才一天比一天強大的,我想照此下去,秦國早晚有一天,是會稱霸於天下的!”

小驢想了一想,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便道:“哎呀,這個我不懂啦,你就趕快說說我小馬哥,到底是不是千裏馬吧?”

家駒一直無力站起,也無力再多說話,聽到小驢的這句話,便也豎好了倆大耳朵,仔細聽著,畢竟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隻聽伯樂道:“唉!其實‘千裏馬’這詞,本身就有問題,我一直是用‘騏驥’這個詞的。但不管是哪個詞,其實在我看來,現在都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了,隻不過就是代表著馬匹的,不同工作而已。以後天下再無伯樂,但還會有騏驥千裏馬,而誰要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千裏馬,卻不是問別人,也不是找伯樂,而是要問你們自己,因為你們,才是自己的伯樂,伯樂就在你們的內心之中。隻要敢於戰勝自己的懶惰,和自我感覺良好的心魔,勇於突破自我的各種極限,保持堅強的鬥誌,並以極高的標準,來嚴格要求自己,居安思危,不斷努力,不斷的學習,不斷的提高,不斷的探索,永遠向前,永遠進步,那麼每匹一馬,就都可以成為千裏馬!即便還不能成為千裏馬,那也沒有什麼關係,因為不管是騏驥也好,還是駑馬也罷,隻要肯勤勤懇懇的,踏踏實實的,去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任勞任怨的為社會做貢獻,那麼它就都是一匹好馬,都應該得到社會的尊重!”

小驢見他說了一大堆,卻沒回答自己的問題,有點兒耐不住性子了,急道:“哎呀,你這老家夥,給我上什麼課呀?我現在就是想知道,你這個真正的伯樂先生,是怎麼定論我小馬哥的,你快點兒回答我,今天就做!現在就答!他到底是不是千裏馬?你要再不直接回答我,我小驢就不馱你走了,回頭我讓你自己腿兒著回去!”

伯樂道:“好好好,我說我說。”他又看了看家駒,隨後歎道:“唉!其實……他連匹真正的馬,都不算,又怎麼能稱得上千裏馬?我稱呼他這種動物,為騾子。”

小驢道:“騾子?他不是真正的馬?可……可是他明明長得,就是馬的樣子嘛!”

伯樂道:“騾子就是這樣的,因為他們是馬,和驢生的產物,所以,他們長得既有些像馬,又有些像你們驢。騾子分兩種,一種叫馬騾,是公驢和母馬生的,這**騾長得更像馬。而另一種叫驢騾,是公馬和母驢生的,驢騾長得則更像驢。他們之間的區別就是在尾巴上,馬騾長得是馬一樣的大尾巴,而驢騾長得,則是驢一樣的小尾巴。而他們不管是哪種騾,和馬和驢之間的區別,就在耳朵上,他們的耳朵比馬大,比驢小。這回我老頭子說得,夠詳細了吧,你應該能聽明白了吧?”

小驢道:“噢,原來是這樣啊,現在我明白了。我說我小馬哥怎麼長得,跟我有點兒像呢,原來他是騾子呀。哎,要這麼說來,他很可能,就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哥哥嘍?小馬哥,哦不,小騾哥,咱倆不僅是發小,還是親兄弟呢!嘿嘿!”

家駒無力的歎息道:“唉!原來我果然是匹雜**呀……”

伯樂一擺手,說道:“也不能用這個詞,你是騾子,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且誰也無法替代的,特殊動物!”

小驢好奇道:“噢?那你快說來聽聽,他是怎麼樣的特殊?”

伯樂捋著白須說道:“騾子的身體很強壯,尤其是馬騾,不僅力氣要遠遠超過馬和驢,而且還有著很強的生命力,和抵抗力,他們不愛生病,他們的牽拉能力,和負重能力,也要遠遠強於馬和驢,雖然馬有很好的爆發力,和速度,但騾子卻有更長的持久力,和耐力。而且最主要的是,騾子還有著比馬和驢,都要長的壽命。”

小驢道:“噢?原來騾子有這麼多優點呀,那我也想當騾子了。”

伯樂接著道:“騾子也有馬身上那很親人,很溫順的性子,雖然偶爾也會像驢一樣,耍點兒小倔勁兒,但卻絕不像驢脾氣那麼倔,所以,騾子的性格,更應該算是堅毅。而且騾子還特別聰明,有著很強的好奇心,和學習能力,還有著比馬和驢,更大的膽量,他們確實比馬和驢,都要勇敢。”

小驢羨慕道:“我真的想當騾子啦,老天呐,趕快把我變成騾子吧!”

伯樂又道:“雖然騾子身上,有很多馬和驢,都沒有的優點,但他們也是有缺點的。”

小驢道:“噢?缺點?他們都這麼好了,又還能有什麼缺點?”

伯樂道:“首先,騾子在自然的條件下,是很難自然生成的,馬發情找馬,驢發情找驢,他們之間一般,是不來電的,隻有在西域的小國裏,才偶爾會有騾子出生,當地土人,也不知道它是怎麼來的,於是就都稱呼騾子為龍馬。我聽說了這個事後,還特地去那裏,做過調研,最後發現,那是戈壁深處,一種擅跑的野驢,偷偷和家馬所配,而生下的騾子。而如果在咱們中原地區,人為讓馬和驢之間交配,那由於受這裏人們的禮節,和習慣等問題的限製,大家是很難接受這種,壞規矩的亂事的,所以,就都管騾子叫雜**,見到之後,就馬上殺掉喂狗,隻有我原來,才偷偷繁育飼養過幾匹,這才發現了,成年騾子身上的種種優點。”

小驢道:“噢,原來是這樣啊,不過那隻是人類,不喜歡他們,所以,才想殺光他們的,但也不能算是,他們騾子的缺點呀。”

伯樂道:“可僅這一點,就足可以讓騾子,死得幹幹淨淨了,何況他們還有更大的缺點。”

小驢道:“還有更大的缺點?那又是什麼,你快說?今天就做!現在就說!”

伯樂歎道:“騾子的命運是悲慘的,他們不光會被人類清洗,自己也還無法繁衍後代,他們雖可以擁有短暫的愛,情和溫馨,但他們卻永遠也不會有,愛情的結晶。”

小驢道:“啊?這……”

伯樂道:“的確是這樣的,普天之下的動物千千萬,而不能留下後代的,卻單單隻有他們這一種。所以,騾子雖有著比馬和驢,都要長的壽命,但卻始終無法擁有,自己的後代,最終都將孤零零的老去死亡。因此,他們也就隻能做一世的清風,刮過就過了,純為人類奉獻自己,辛勞的一生,而永遠無法在塵世上,留下他們曾到過的痕跡。所以,也正因為這些原因,我才給他們起了‘騾’這個名字。”

小驢歎道:“這個……也太悲涼點兒了吧!看來我哥不僅不是千裏馬,更是一匹充滿悲情色彩的騾子……”

家駒卻小聲的歎道:“唉!也沒什麼可悲情的,能做一世清風,就已經很不錯了,更何況我還見到了您伯樂先生,我今生已然無憾了!隨清風,天地之間,任逍遙。追感覺,天涯海角,任我行。笑滄海,功名利祿,棄流浪……”

小驢勸道:“好了,哥,你就別再吟誦這幾句話了,既然你今天已經也見到了伯樂先生,也知道自己不是千裏馬了,那以後,你就好好呆著吧,也就別再滿處瞎跑了。”

伯樂插話道:“哎!我剛才隻是回答了你的問題,說他不是千裏馬,可我並沒有說他不是騏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