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寒料峭,柳州已過了上元節,徐相斐還在馬車上時想著要在柳州下來看看,至少得過個不成樣子的上元節。
結果他一覺醒來,便在柳州外的悅意山莊裏了,山莊清靜偏遠,別的不說,倒是個養傷地好地方。
隻是徐相斐沒來過,睜眼看見一個道士模樣的中年男子麵無表情地端著一隻碗,碗是青花瓷的,在他褐色的手裏晃了一下。
徐相斐想也不想,腦子一熱:“怎麼,現在的孟婆都是男子了嗎?”
中年男子:“……”
他努努嘴,手上一頓,那碗裏不知名的黑乎乎的藥就蕩出來了,眼皮子一抬,結結實實把徐相斐瞧了幾下。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身邊就有人插話,聲音冰冰涼涼,慢悠悠地說:“師兄若是再胡說,那我倒是想讓師兄瞧瞧真正的孟婆了。”
徐相斐訕訕一笑:“師弟啊……我隻是,說笑罷了。”
祝煦光一身簡裝,青袖白竹,衣角繡著仙鶴,腳下靴子也是白的,渾身上下幹淨利落,背後背著兩把長劍,抱手而立。
他眉如遠山,少年身形挺拔,蒼白的唇緊緊抿著,顫唞的眼睫微垂,說話冷冷淡淡,但雙眼卻一直不敢看向徐相斐。
“師兄這玩笑,我可擔不得。”祝煦光繼續盯著徐相斐躺著的床邊,仿佛哪裏就是他師兄一樣,盯得目不轉睛,咬緊牙關死死看著。
徐相斐真怕他衝上來咬自己一口,隻是笑著,不敢回答。
那中年男子便說:“看來徐大少爺精神好些了,就是眼神不好,還能把我看成孟婆的。”
他一撩道袍,一手端著碗,一手拉著徐相斐衣領想直接把他拽起來。
祝煦光大吃一驚,立馬衝上來:“放開我師兄!”
他也顧不得跟徐相斐生氣了,撲過來就把自己師兄扶穩,責怪地看向中年男子:“墨大夫,我師兄身受重傷,哪能讓你這樣拽的,你之前不是說、不是說……”
中年男子嗤笑:“喲喲,我還當你小子真不關心你師兄呢,原來裝模作樣的啊。行了,把藥給你師兄喝了,再調養個一年半載的,也就差不多了。”
徐相斐:“……”
一年半載?
他覺得不可。
他覺得自己還挺好啊。
祝煦光再也裝不出那種冷冰冰的樣子,端著碗就扭頭看徐相斐,冷峻的眉眼都愁苦了許多:“師兄……”
“哎呀呀——我喝,我喝還不行嗎?”徐相斐實在是無奈,他自小就不喜歡喝藥,又仗著自己是師兄,祝煦光說什麼也不聽,瀟灑自在極了。
但現在他可不敢拒絕祝煦光,免得師弟等會兒氣不過打他可怎麼辦。
徐相斐看了看碗裏的藥,在祝煦光鼓勵的眼神上深吸一口氣,一飲而盡,然後吐出一口氣。
天哪,太苦了。
他懷疑這藥裏有人多放了黃連。
祝煦光高興了,臉上神情緩和許多:“師兄厲害,師弟給師兄準備了蜜餞,等師兄把晚上的藥喝了,就能吃蜜餞了。”
“……”徐相斐聽這話有些耳熟,“師弟,你這是?”
“師兄忘了?”祝煦光看他一眼,“我小時,你便是這樣的。”
徐相斐:“……”
他或許知道這藥為什麼這麼苦了。
原來是師弟報複啊。
“師兄也該長長記性。”祝煦光將背上的劍放下,這兩把劍一把恍若銀河,一把如青玉琉璃。
其中有一把是徐相斐的劍。
徐相斐忍不住看向那邊青玉琉璃般的長劍,這把劍陪伴他十年,如今卻在祝煦光身上。
沒什麼原因。
他重傷了。
他用不了劍了。
祝煦光不忍,手輕輕放在徐相斐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手上,又看向他慘白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