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1 / 3)

姝嬪一口惡氣未盡,接下來的時間都沉默不語。皇後看了看天色也將盡了,終於告罪離開。其餘諸嬪妃因為皇後離席,亦紛紛散去。明妃體弱,落在了最後,更顯得身姿如弱柳扶風,嬌襲了一身之病。不過方走出宮門,已經起了頭薄薄的虛汗。青女在旁邊扇著風,明妃擺擺手,道:“不用忙。這還沒出宮門口就起扇子,叫旁人看見,還不知以為我是怎麼輕狂慣了的。”

姝嬪此時其實並未走遠,明妃剛才這席話,她一字不落地全聽了去。這個時候,就驀然停住了腳,回頭遠遠地便笑道:“常言明姐姐在宮裏謹言慎行,妹妹今日見了,才知所言不虛。姐姐這樣沉穩識大體,難怪皇後娘娘器重你。”

明妃一愣,不妨還有人在近處,聽姝嬪如此說,知道她是有意放慢腳步好同自己說話,當下神色不禁有幾分慍怒,淡淡道:“妹妹今天早些時候也說了,宮裏自有宮裏的規矩,頻伽身在後宮,理當遵從。”

姝嬪道:“可不是姐姐這樣說。我年輕,在宮裏還不長久,也不大認得什麼人。見識又淺,口角又笨,心腸又直率。人家給個棒槌,我就認作針。殊不知這宮裏的底下人,哪個不是難纏的。丫頭婆子賭錢吃酒,偏了一點就指桑罵槐的抱怨。往常姐姐身子總不大好,妹妹怕誤了姐姐養身子不敢過來。如今姐姐下地了,我又與姐姐隔得近,倒常要向姐姐討教討教。”

明妃心中暗暗冷笑,這奉承雖然來得愚笨沒有章法,卻也足可見姝嬪無以成大氣。正想有心推辭,一旁青女突然界麵道:“主子,章太醫方才來報,說主子的藥已經熬好了,打發了人正送往昭德殿去,囑咐主子不要誤了吃藥的時辰。”

明妃淡淡地嗯了一聲,姝嬪這才恍然大悟的樣子,道:“我是胡塗了,知道明姐姐身子還沒大安就來叨擾,實是該死。”一麵說著,執起明妃的手,歎道:“你瞧瞧,可惜了這水蔥樣的指甲,好容易長長了些,這一病又損了許多。”頓了頓,再比著自己的,那上麵血滴滴的盡是蔻丹的塗料,笑道:“姐姐看,如今我的也比你長了。”

明妃默然不語,隻管靜靜看著姝嬪在旁邊自說自話,眼底飛流的驕矜之色,饒是壓抑著,卻到底還是從她微翹的嘴角邊瀉露了出來。姝嬪正講得高興,突然手指一比劃,那尖利的指甲就不小心觸到了明妃掐絲的袖口,在那繁密的描金繡花圖案上劃出了個不大不小的口子。

姝嬪“呀”地驚呼一聲,盈盈美目淚光點點,泫然欲泣,道:“姐姐恕罪,是妹妹該死,這般不留神。這袖口上的團花是用金絲界線繡的,工藝繁複精湛,宮裏少有宮人會做這活。妹妹雖然有心也無以補過……”一麵說著,一麵就欲拜倒。

明妃忙伸手攙扶,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道:“我怎敢受妹妹如此大禮。妹妹如今位份比我高,向我行禮於禮數上就不合。不過是件衣裳,雖說會繡界線的宮人少,卻也不是沒有。補齊了也就沒事了。”

姝嬪睜大眼睛,那眼底最深沉的碧翠此時卻沉澱出最清澈的波光,欲發顯得她無辜可憐,倒像是明妃有意為難欺負。明妃笑道:“快別哭了,妹妹如今聖眷正濃,叫下人看見,先別說他們會如何笑話打趣,單是傳到皇上的耳朵裏,一來二去添油加醋地挑撥,妹妹的名聲可就完了。”

姝嬪果然立刻斂了神色,抹了抹眼角拭去淚痕,和明妃一同行走,這一回到是極為安分,沒有絲毫舉動。兩人因是順路,故而並肩而行,話題自是左右不離千秋節。然而大多數時候,依舊是姝嬪滔滔不絕,明妃隻在一旁微笑傾聽。走至半途,正碰上德妃隱約在前。姝嬪故意喊了聲:“德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