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2 / 3)

我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擦掉他照片上的灰塵,又用袖口去擦拭整座墓碑。

啪嗒。

一滴液體砸在墓碑上,我抹了把眼睛,是我自己的眼淚。

“我今天和我哥吵架了。他以前特別反對我和你在一起,你還記得麼?”

“但他今天替你罵我,還想跟你告我的狀,沒想到吧。”

蹲著腿乏,我幹脆坐到地上。

“他覺得我對不起你,許漾,咱倆到底誰對不起誰啊?”

照片裏的人依舊微笑看著我,好像永遠不會生氣。

“你死了一了百了,現在指不定投胎到誰家,開開心心上幼兒園,我呢,我憑什麼要經受這些啊?我憑什麼,要被你留在這裏,經受這些啊!”

墓園寂靜,我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你知道婚禮變葬禮是什麼感覺嗎?你不知道。你死了,你什麼都不知道!”

在這一瞬間我心底甚至生出恨意,恨他毫無預兆地離開,也恨我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我一拳砸在石碑上,五指被震得生疼,衝動過後又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急忙俯身去撫摸被我砸過的地方。

“對不起……我不是怪你,對不起……”

我用額頭抵著許漾的墓碑低聲喃喃,可是上麵並沒有他的溫度,隻有無望的冰冷。

天上漸漸下起小雨,淋濕了我剛擦幹淨的照片。

“我隻是想忘了你,為什麼這麼難?”

“你說,是不是要等我們分開的時間和在一起的時間一樣長,我才能忘了你?”

“這對我會不會有點殘忍啊……”

……

雨越下越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勁上來了,我的頭也開始疼。

“許漾……”我靠著他的墓碑,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我一點也不快樂。”

“我好想你……”

我似乎睡著了,又似乎暈倒了。閉上眼睛,仿佛看到很多很久以前的畫麵。

我和許漾高中開始談戀愛,畢業後為了不離他太遠,我拒絕了家裏的安排,留在國內和他上了同一所大學。

許漾大學學醫,平時又忙又累,在學校的那幾年總是我遷就他的時間,陪他上課,給他帶飯,對此我甘之如飴。

畢業典禮那天,我向他求婚,他答應了。

我一度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第一次戀愛就能順利走入婚姻。

直到一場意外發生。

那時許漾一邊讀研一邊在醫院實習,某天晚上他頂替另一位請假的同事值班,沒想到遇到了醫鬧。

刀尖刺向剛做完手術的老醫生時,許漾想也不想地撲上去阻攔,一片混亂中,二十厘米長的刀刃整片沒入許漾的胸膛。

他還沒來得及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自己的生命就永遠結束在了醫院。

而一周後的周末,是我們定好的婚禮日期。

那段時間我好像變成了一隻遊蕩的孤魂野鬼,沒有知覺,也沒有意識。如果不是言頌阻攔,我幾次都想要跟許漾一起離開。

我被軟禁在家裏很久,最後終於接受許漾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再後來,我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

活著無所謂,死無所謂。

忘記也無所謂。

“許漾……”

“許漾……”

我神誌不清地喃喃,眼睛用力睜開一條縫,看見依舊昏暗的天色和落在地上擁擠的雨滴。

頭發是濕的,衣服也是濕的,但好像沒有新的雨水落在我身上。

我抬眼看見頭頂的傘麵,才發現自己正趴在什麼人的後背上,穩穩行走在雨中。

“許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