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來,仰頭看著寧凜,“我說的對嗎,寧警官。”

寧凜點頭,“對。”

唐騫一時愕然。

寧凜:“但隻對了前半句。我不殺你,的確是為了讓法律來對你進行最終審判,也的確為了還

我弟弟一個清白,可是你別忘了,‘如果法律無法給你想要的公正,那就繞過法律,讓自己成為審判者’。這還是當初你教我的。”

通往正義的天梯本就是用無數人的鮮血鑄就的。

他不是上帝,也無法代表最高司法,他隻是個警察,穿上這身警服,捍衛的是法律的公正,行

走的是人間的正道。

他無法對無辜者濫用私刑,他隻能賭,賭唐騫不敢輸,賭他至少對自己的家人良心未泯。唐騫

剛開始也未必喪盡天良,他是山裏出來的窮小子,實在窮怕了,鋌而走險做了這一行,隻是後來越陷越深,雪球越滾越大,他難以抽身,最終泥足深陷。◤思◤兔◤在◤線◤閱◤讀◤

唐騫一字一頓:“你敢?!”

寧凜點頭,“我敢。”

他微微低頭,語調很冰冷,複述他的罪行,字字泣血,“就像你做的那樣,一百度的熱開水,

讓他們直接咽下去,燒了喉管,再去燙幹淨他們的頭發,然後等皮肉熟了,用鐵刷輕輕一勾,‘刺啦’,整塊皮就下來了。”

唐騫的拳頭緊握,指甲陷進掌心裏,越聽,他越恐懼,這些事他自己對別人做無所謂,但報應在他家人身上,卻讓他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你敢,你敢——你信不信我殺了你,寧凜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我不信。”寧凜說,“你馬上就要死了,你不認罪,他們也馬上會死。像程寄餘的妻子孩子

一樣,變成一坨熟肉,然後丟進海裏,死無全屍。”

唐騫聽不下去了,嘶吼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寧凜的回答很簡單,“認罪。”

他要的,就是這兩個字,認罪。

對唐騫來說,程寄餘和寧冽的死無關緊要,對整個社會來說他們也那麼微不足道,他們的死甚至什麼也改變不了。

但對寧凜來說,寧冽很重要,對葉隊來說,程寄餘也很重要。

那些被一抔黃土掩埋的白骨,曾經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他們努力過、奮戰過,最後更為理想而犧牲。

他們大多數都還很年輕,原本都擁有光明的前途,卻在中途戛然而止,成了遺憾。

英雄不能白死,無辜者的血不能白流。相較於“怎麼死的”,更重要的是這些人是為了什麼而死的。

人常說,青山處處可埋骨,卻不知,青山處處是忠骨。

是這些人用鮮血鋪就出康莊大道,擋下風雨,維護一方安定,他們理應擁有公正的對待,將姓

名刻在英雄碑上,被紀念,被尊重,被緬懷。

他們短暫的一生,無論如何,都不能潦草收場。

這才是英雄該有的結局。

第四十一章

故事說完,匡語湉睡著了。

她的睡相很安靜,隻是手一直抱著他,像怕他跑了似的。

寧凜小心地把她手挪開些,終於有空去摸床墊下的手機,剛才有一閃而過的震動,他感覺到了,但沒告訴匡語湉。

這手機號知道的人沒幾個,能給他發消息的必定是熟人。

寧凜把手機拿出來,點開。

手機上就一條簡單的短信,號碼是姚起東的,語氣卻迥然不同——

【大寧哥哥,我是思敏,你什麼時候有空,我有話想要對你說。】

*

城南,咖啡館。

明明是匡思敏約他來的,一入座,她看起來比寧凜還緊張。

匡思敏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拿鐵,放下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