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語湉看著照片,點了點頭。

寧凜讀警校那會兒意氣風發,他不說,但滿臉都寫著得意,經常把自己穿警服的照片拿給她看。

“唐騫死前,我穿這身衣服去見過他。”寧凜說,“我去問他,為什麼是我弟弟。”

匡語湉抬頭,看著他的目光一瞬變得有些難過。但這難過是她自己的,寧凜看起來很平靜,他

已經變得強大,也變得坦然。

“他不肯承認。的確,要殺寧冽的是賀望歧,他隻是默許了而已。”

匡語湉問:“賀望歧呢?”

“死了。”他短促地笑笑,“在我們最後一次收網行動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已經沒了退路,就想要帶我一起死。誰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在車裏裝了炸藥,他是個瘋子,自己活不了了,就想要同歸於盡。”

匡語湉聲音低下去,“手也是那時候沒的?”

寧凜點點頭。

沉默半晌。

匡語湉的心口蔓延出鈍痛,不要命,就要她難受。她問:“那唐騫呢,他死了沒有?”

“死了。”

寧凜想起那天的情形,依舊每個片段都曆曆在目,像是刻在生命中的一場電影,打開記憶的播放鍵,就清晰在眼前上映。

那時,唐騫看著他,比他冷靜,隻是蹙了眉頭,用了然的語氣說:“果然是你。”

寧凜穿著警服,他的身體還沒恢複,強撐著拖一副殘破的病體也要來見他,可他依然驕傲,居

高臨下地看著他,像看著一隻螻蟻。

“小寧啊,我果然沒欣賞錯人,所有兄弟裏我最喜歡你,因為你和我一樣狠。”唐騫抬頭瞧著

他,嗓音粗糙且刺耳,“不過我是對別人狠,你是對自己和別人都狠。你可真厲害,太厲害了。”

他哈哈哈笑起來,幾乎笑出眼淚,“輸給你這樣的人,我才不算冤。”

聲音尖銳,落在空蕩的室內,是窮途末路的瘋子特有的瘋狂。

笑夠了,唐騫側過頭,微微抬眼,“你真可憐。”

寧凜冷冷地看著他。

唐騫看著他的目光有種憐憫,“你抓了我,哦不對!還連我死對頭一塊抓了,但那又怎麼樣?

警隊回不去了吧,手長不出來了吧,槍也拿不了了,對了,你毒癮戒了嗎?”

寧凜臉頰消瘦,眼神因此顯得更凜冽,他看著唐騫瘋魔一般發笑,忽說:“我要你承認一樁罪行。”

頓了下,又說:“不,兩樁。”

唐騫停了笑,事已至此,他格外坦蕩,多說一件少說一件於他而言都是死,他活不了了,但人之將死,他也沒有那種看破一切的慈悲,隻問:“什麼罪行?”

“殺人。”

唐騫勾唇,“你說誰?我手上的人命可不少,太多了啊,記不清了。”

寧凜挺了挺脊背,身上的警服很筆正,他一字一字說:“程寄餘,還有我弟弟,寧冽。”

唐騫一怔,他像是還沒反應過來,眼裏閃過一絲迷茫。程寄餘的事情他清楚,但寧冽?

寧冽?

寧冽!

他、他——!!

“你……”唐騫手發抖,指著寧凜,“你不是——”

寧凜終於露出了來這裏的第一個笑容,很諷刺,同時帶著塵埃落定後的坦然。

“寮州市禁毒支隊警員,寧凜。”

漫長的沉默裏,唐騫恍恍惚惚的放下手,如果不是坐著,他恐怕會失去力氣踉蹌幾步。

他回憶,賀望歧是和他說過件事,說他殺程寄餘他爸時給一人碰著了,那人目睹了殺人現場,

除了看不見賀望歧的臉,程爸的屍體、他的手槍,都看見了。

賀望歧本想一槍把他也給解決了,誰知這時那人毒癮發作起來,滾在地上生不如死。他覺得好

玩,正好身上帶了東西,順手丟給他。那人沒接好,粉全灑地上髒水坑裏了,他就趴地上舔,跟條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