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車門被人打開了。

他身上還帶著淡淡的煙草氣和霧氣,路燈落在他的眼瞳裏,濃縮成一顆小小的光斑,這一刹他

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眼裏帶著星光的少年。

“小葡萄。”他開口,嗓音低啞,有些躁鬱,也有些無奈。

匡語湉往前看,這條路的盡頭是黑暗,她曾經以為這條路很長,會有一生那麼長。

寧凜側頭看她:“吃飯嗎?”

“你下去。”

“我沒車。”他頓了頓,“也開不了車。”

因為他這句話,匡語湉有大概叁秒的沉默。

靜默過後,她說:“打車。”

寧凜:“沒帶錢。”

“手機掃碼。”

“沒電了。”

匡語湉拿出錢包,抽出一張紙幣遞到他麵前。

寧凜看著她,不接。

匡語湉終於繃不住冷漠的麵具,“寧凜,你是無賴嗎?”

說著,她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緊了緊,勾了勾唇,卻沒任何笑意。

可不就是無賴。

寧凜瞥過去一眼,他眼裏的空落讓匡語湉心裏一抽。

他像個病入膏肓的人,從裏到外都爛得徹底,差點讓人忘了他曾經也是耀眼的驕陽,身上有著

光亮,吸引她,溫暖她,也灼傷她。

他不懼死,也不向往生,唯獨望向她的時候,眼神有渴望,分明還是當年老街上的混混寧凜。

匡語湉忽然想起了轉經筒下的旗幟,和香格裏拉遙遠的歌聲。

明月收斂了光亮,夜色濃起來,外頭起風了。

匡語湉長歎一聲,“把安全帶係上。”

車子駛進淡淡的黯霧,天幕上隻有零星星辰,像一粒粒紙屑。

匡語湉把車停到最近的商業廣場的地下車庫,他們從車上下來,匡語湉拿出鑰匙,電子鎖滴答

一聲後,偌大的車庫重歸平靜。

他們在電梯口前站定,等待的時間裏,周圍有一種安靜到窒息的錯覺。

“小葡萄。”

匡語湉盯著電子屏,嗯一聲。

“你以後不要這樣了。”

匡語湉轉頭看她,目光近乎逼視,“怎樣?”

寧凜直直地看著前方,“太心軟,隨隨便便就讓一個男人上車。”

匡語湉愣了一瞬,自嘲一笑。

他不就是抓著她心軟麼。

現在倒好意思說。

像是知道她所思所想,寧凜轉頭,他笑起來,眼底有一刹那星光熠熠。

“我以前沒教過你嗎?不要隨便和男人單獨待一塊。”他的語氣很淡,神色更淡,目光卻鋒利,“尤其是對你有想法的男人。”

第二十四章

這一句話,宛如一滴水墨掉進了寂靜的心湖,慢慢在心口氤氳開一圈圈的黑色漣漪。

匡語湉不說話。

寧凜鼻間溢出嘲笑,笑聲在安靜的地下車庫裏無所遁形,短促的笑意裏都是對他自己的諷刺。

“你男朋友呢,他沒跟你說過這些麼?”

寧凜見匡語湉盯著電子屏看,一時不出聲。他心頭那股諷刺就越發放肆起來,刺得他整個人都

越發暴躁。

他的心底裏甚至有很惡毒的想法在作祟,那個數學老師和她在一起多久?兩年,叁年?他們之

間十多年的感情,真的能用和別人的區區叁年就抵消了麼?

他可以用很不刻意的方法去勾出匡語湉的回憶,江喻教過他的,對待敵人的心理戰術,如何做

到不動聲色地麻痹對方,他還說過他是在這方麵學得最出色的學生……她本來就容易心軟,或許她還能可憐可憐他,那他想要重新再得到她,也不一定不可能。

可寧凜又覺得,倘若匡語湉真的已經與他人塵埃落定,決定廝守一生,對他隻剩下無盡的同

情,那他寧可什麼也不做。

他要她心甘情願,如果這份心甘情願裏稍微摻雜一點點別的物質,他都無法忍受。⑥思⑥兔⑥網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