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第1章 楔子

行人熙熙攘攘,在響亮的風聲裏亂竄。

薑白的豆汁兒、盈盈紅的冰糖葫蘆、黃糯的三角饅頭…… 盡數擺在街頭,香得稚子哇嗚直哭。

季維知一身筆挺軍服,頭戴寬簷帽,腳蹬黑色高筒靴,停在推車麵前,說:“來倆甑兒糕和漿米藕,熱的。”

對方替他包好,遞過去:“得嘞!”

夾著油紙袋,季維知穿過煙霧繚繞的胡同,沒成想撞見一位同事。

同事是個小兵,剛調來軍政署沒多久,偶遇上司肯定得多聊兩句:“您是剛在署裏沒吃飽啊?怎麼還特意繞這麼遠來買糕?”

季維知滿嘴跑火車:“我不吃,扔了喂狗。”

“誒喲,您可真幽默。” 小兵繼續搭話,“您要上哪去這是?”

季維知戴上帽子,笑:“去盛家。”

“盛家?找二爺?” 同事忽然瞪大了眼。

“嗯,找他,” 季維知說著,還真活動兩下指關節,發出咯吱聲,“鬆鬆筋骨。”

小兵倒吸一口冷氣:“嘶…… 您注意點,咱對私刑管得可嚴!”

季維知不置可否,哼笑一聲。

也不怪人家這麼緊張。季維知跟盛綏不對付,幾乎人盡皆知。

坊間小話傳得神乎其神,說他倆曾是多年舊友,後來不知為何反目成仇。鬧得最狠那次,季維知在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麵前,把盛綏給揍了!

至於這位 “盛二爺”,全名盛綏,在盛家排行老二,廠子遍布南北,人脈連著水陸政商。能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商場分這麼多羹,可見他絕非善茬。

小兵誠心刨根究底,問得很小心:“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說……”

“不當,” 季維知懶懶地抬起眼皮,“憋回去。”

“不成,我還是得說!就前些天開會,您當真在盥洗室跟二爺打了一架?”

“噗——” 季維知正喝著 “山海關”,一口汽水差點噴出來,“你聽誰說的?”

“二爺回會場時禮服都被撕壞了,您又跟著他後腳進來,原因不難猜吧?”

“嗯。” 季維知若有所思地說,“我記得他是扣子壞了。”——情到濃時被自己扯的。

小兵看見上司耳朵有點紅。那表情也不像是憤怒,倒像是…… 害羞?

不可能啊,就他倆這水火不容的勁兒,季維知怎麼會對盛綏害羞?

小兵善解人意地提醒道:“那您這回去人家裏,可千萬別衝動啊。”

季維知摸著自己紅得發燙的耳朵,點點頭。

穿過一個花圃,再繞到北池路口,就到了盛家別院。它與世無爭地坐落在街尾,屋脊上飛雙燕,門庭並不氣派。

小兵想想還是不放心,想著這離盛家也沒幾步路,幹脆跟著季維知過去,免得真出事兒。

隻見軍爺不耐煩地拿手銬 “咣咣” 撞了兩下門,十分蠻橫,一看就是去 “尋釁滋事” 的。

沒一會兒,門開了。裏頭探出個男人。

盛綏戴著夾鼻金絲邊眼鏡,兩條細鏈拖到頸後,襯衫鬆鬆解下兩顆,瞧著十分斯文風流。

小兵不禁擔憂。二爺這麼文質彬彬,這下落到少校手裏,能遭得住麼?人倆離得遠,聊什麼他也聽不清,隻能幹著急。

正想著,門忽然合上了。

小兵撓撓頭,站在外頭左右為難,不知道該不該回軍政局跟上司說這事。

但轉念一想,畢竟這是盛綏的家裏,少校應該不會濫用私刑?而且算來是非工作時間的私事,自己不好插手。

於是,他安安心心轉身準備走。沒等他退下台階,二樓傳來變調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