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跟我說了他們要下界的事情,我隻是叫他們保重,卻偷偷存了同他們一起去的心思。

我知道我誰都瞞不住,也就沒想瞞。他倆下界的時候,我便拐了小娃娃一樣的雲鏡一起去了,至少他們看在雲鏡麵子上,也不會特別斥責我吧。

雲鏡還是個小娃娃的模樣,說話算是利落,但卻總不愛走路。洮封神君說她眉眼間的一顆痣生的像極了先頭龍神的弟弟,便是當真寵她。

我拐了雲鏡的時候,差點因為迷路,一頭栽進魔宮裏麵,好在是歪了一點,落在了曠野之中。

我看著這魔獸橫行的大荒野,突然對自己非要下界這件事產生了懷疑,這莫不就是阿爹心之所向的凡間嗎?也比不得九重天上,人又少,又荒涼。

雲鏡扯了扯我的袖子喊道,“哥哥,我們去哪呀?”

我也有些茫然,可還沒茫然多會兒,便被阿爹抓了正著。他有些氣衝衝地拽住了我,險些給我拽了個踉蹌。

他從來未曾用過這麼重的語氣跟我說話,他隻是說道,“曦兒,回去。”

壓抑了幾百年的逆反之心,終於在我心中嘴邊破裂。我梗著脖子,抱著雲鏡,說道,“不,阿爹我不。”

時隔許久的一聲阿爹,卻是叫他紅了眼眶。他沉默了許久,終於是歎了口氣,問道,“曦兒,你下來作甚?你是天帝,你不應該自己擅自離開九重天的。”

“我隻是想瞧瞧。”我垂著頭,不敢直視阿爹的眼睛,說道,“我隻是想要瞧上一瞧,阿爹曾經生活過得地方。看上一看,阿爹到底對什麼心之所向,連一日都在天宮之中留不下去了。”

阿爹沒轍,長籲了一口氣,說道,“走吧。”

雲鏡吱吱喳喳地問道,“去哪、去哪?”

我知道阿爹是同意了,他應允我去看看這六界,而不是一直困在九重天上的。

我隨著他到了屠仙宗,看著他向我介紹著孟汲與玄雪崖。就如同看到了阿爹與寒訣的縮版一般,我下意識地對孟汲有親近感,卻怎麼也不喜歡玄雪崖。

天上一天,地下便是一月。我帶著雲鏡在屠仙宗住了整整一個月,看著一個嬌貴可愛的小姑娘,變成了個泥猴子。

屠仙宗裏麵大多都是男子,便是極少會見到這般小的女孩子的,都是一個個新奇得不行,恨不得日日圍著雲鏡轉。我便偷了個閑,日日拉扯著阿爹去屠仙宗周遭。

一個月的時間太短,我根本來不及走遍這大江南北,隻是去瞧了瞧魔宮又看了看潞城。

其實阿爹也有許久未曾回來了,他比我都新奇。

魔宮換了幾遭主人,先頭他們在時的魔君林言實已經亡故,繼位的是他晚年的寵妃之子。後來又傳了幾任,卻也認不清了。

潞城酒樓的廚子換了一茬又一茬,但味道卻和阿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我看著他吃的開心,我也忽然間明白了,為什麼九重天留不下他。

其實我也向往這樣的生活,但我不能。我肩上有整個六界擔子,我終歸是會走上一條和阿爹愈行愈遠的道路,我隻能努力去維持著我同阿爹的這一顆赤子之心。

孟汲在阿爹和寒訣離開的這麼多年裏,將屠仙宗打理得極好,也收留了不少被所謂正道靈修排斥的墮魔之人,一時間竟是風頭鼎盛了。玄雪崖做了妖王,本是有成仙的機會,卻是因著孟汲而全然放棄了。

還有大師伯白凜,我便是姑且喚作他一聲大師伯。他遍尋了自己師父張仲琰破碎的魂魄,終是集齊了。他將轉世的張仲琰投胎到了一戶張姓秀才家中,仍是做了第二個兒子,取了仲琰一名。

我沒見到白凜與張仲琰,隻聽阿爹說他們在趕回的路上,隻是路途甚遠,白凜又不能用法力,便是隻有一步一步地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