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叫喚了一夜,幸好這是VIP病房,隻有他們這一床病人,要不然就憑他這叫喚的模樣,非要鬧得別人都來投訴。
路憶山一夜沒有睡,和他一樣沒有消停的還有老板娘和韓醫生。韓醫生值個夜班半夜被叫了五六次,明明鎮痛劑都打了,路憶山還是疼得頭皮發麻,拉著韓醫生的袖子哼哼唧唧。
韓醫生被折磨得跟他耗了一晚上,第二天還要打起精神來查房。
韓醫生帶著口罩,看不到全臉,一雙露出來的鳳眼下早就染上了一層灰黑色,頭發有些淩亂,白大褂的一側袖子滿是褶皺,這是昨晚被路憶山強行拉扯的。
韓醫生雖然從醫沒有多長時間,但好歹從實習開始就在醫院呆著,大大小小也見了數萬病人,這還是第一次見這麼難纏的。極高的職業素養讓他壓製住了真實想法,他盡量端著一張嚴肅的臉,垂眼低頭看著病床上的同樣掛著黑眼圈的少年:“還疼嗎?”
路憶山尷尬得臉通紅,抬眼覷了一眼麵前的醫生,那雙鳳眼藏在鏡片之後,端得是滿眼平靜,他一想起來昨晚拉著醫生的袖子直叫喚,就尷尬得腳趾扣出來一套四室一廳:“不……不疼了。”
“真的不疼?”韓醫生的眼尾揚起,勾出來一抹笑意,“我記得你昨天下午信誓旦旦說自己不會叫疼的。”
啊啊啊啊啊,路憶山的臉更紅了,這醫生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這次是真的,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路憶山紅著臉,後槽牙咬得咯咯響,他原本以為自己當過六年的邊防兵,什麼傷沒受過,怎麼可能會栽在這上麵。但是他沒想到的是,之前受傷不過是兩三個傷口,疼也隻是身體區域部分疼,咬咬牙就忍過去了。
但是這次是混身傷口,疼起來是全身都難受,令他躺也不是,坐也坐不起來,特別是後背的傷口被壓在身下,因為包裹嚴實又出了些汗,參雜著鹽的汗水浸潤了傷口之後更是疼得他眼淚都快下來了。
韓醫生點了點頭:“我不會再提你昨晚哼哼唧唧一夜的事兒了。”
“嗷嗷嗷嗷嗷滾啊!”
季遙川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聽到門內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叫喚:“小山看來身體恢複的不錯,這麼有勁兒。”
路憶山昂了昂脖子,看到門口季遙川走進來,正笑著想要招呼,轉眼看到後麵緊跟著進來的alpha,臉瞬間拉了下來。
“你怎麼來了?”
“這醫院都是我的,我怎麼不能來?”
謝廷醉的心情大好,也有了興致和小朋友回懟兩句。
路憶山暗暗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想要轉過身去不看他,卻因為自己目前還處在失去身體使用權的期間,於是他隻是毫無意義地挪了挪身體,最終還是被迫麵對這個男人。
韓醫生的目光在謝廷醉的身上落了片刻,又落在床上生氣的少年身上,聰明的他很快反應過來幾個人的身份關係。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簡單詢問了一些身體狀況問題,就出去了門。
幾個人在病房裏笑著聊天,被迫正麵承受兩個人親密關係的路憶山憋著一口不舒坦的氣,謝廷醉還非要在他不高興的時候逗他,老板娘和季遙川在旁邊笑著看兩個人一來一回地互懟。
少年不僅身體在此時不行,偏偏嘴皮子還落後一籌,謝廷醉輕飄飄的幾個字就能把他懟得啞口無言,到最後索性把自己埋在被子裏,拒絕和謝廷醉對視。
午時的陽光算不上刺眼,溫柔地從窗外流淌進來,在每個人的身上都攬上了一層溫柔的光暈。過往十幾年那些算不上好的記憶在此時都恍如消散了,獨留下此時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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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身體恢複能力出奇的好,沒過多久就拆了繃帶,到了可以下地行走的地步。
季遙川和老板娘這幾天一直在忙碌著酒館重新裝修的事兒,有謝廷醉慷慨投資,老板娘計劃把商業樓的上兩層又買了下來,擴大了酒館的規模,這一段時間忙得見不到人。
謝廷醉手下有公司和組織要養,再加上楊穀秋手下的產業剛並入他手下不久,更需要重新打理。
現在看來,在醫院裏整天不是睡就是吃的路憶山成了目前最清閑的一個人。
整個VIP病房裏隻有他自己,季遙川他們忙到連飯都吃不上,也很難抽出時間來見他。路憶山每天一睜眼就是慘白的天花板和縈繞在鼻尖的消毒水味兒,到頭來他幾乎每天都能見到的人反倒成了韓醫生。
路憶山坐在床邊,無聊地刷著手機,看到老板娘在社交平台上發的照片,上麵是她拍的正在裝修中的酒館,在照片的角落裏,正好掃到了一對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
他忍不住把那兩個人放大,即使是高糊的照片,也能看出來兩個人的身份。
雖然早就知道了他們重新在一起,即使自己早就宣告了放下,但當看到這些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難受,心裏的酸澀不斷地翻湧而上。
他盯著那張照片像是入了魔,絲毫沒注意到身後來了人,隻感覺到冰涼的掌心捂住了自己的眼,來人身上天然的體香混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傳入路憶山的鼻尖,清清冷冷,就如來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