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喚起了一些她關於往日的記憶。
原來母親早在她小的時候就是如此,一天都對她好過。這幾千個日日夜夜裏,她從來就看不起自己。那麼她關於母親對她好的記憶,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原來呀,這些都是她的幻想。她把自己想象成了弟弟,那個在母親心中無所不能的弟弟,甚至還有那些無微不至的關愛,全都不是屬於她的。
是她對母愛的執念太深,才會在小的時候為母親百般開脫,她對母親僅有的一點感激也破滅了。腦中像是被撕開了一個口子,那些她挨打受罵的記憶全部湧了進來,痛的她迫切地想抓住什麼來緩解。
可是周圍漆黑一片啊……她沒有家人了,自此,孤單活在世上。但她似乎並不擔心,因為過去的這三十年裏,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機器尖銳的叫聲將郝書堯從悲痛的思緒中拽出來,田源早已沒了動靜,牽著她的那隻手也緩緩滑落。這是他的終點,最後的最後和女兒道了歉,也總算可以安心去了。
幾名護士擠到了門口,但是聽到屋子裏的抽泣聲又止住了腳步,默默看著,打算等家屬情緒有所緩和再進去。
郝書堯不是個懦弱的人,相反的,在獨自對抗家裏的不公平中她早已堅強的不像話,麵對親人的離世她還是死死咬著嘴唇,破了皮,滲出血也不在乎,口中一片鹹澀。
“書堯……”
“向喻秋……我是不是真的,一無所有了……”
向喻秋被點到名字,平日裏能說會道的,現在卻像被摘掉了聲帶一樣,一個音都發不出,隻是攬著她的頭靠在自己身上,用拇指幫她揩去眼角的淚。
一時間,耳邊靜的隻剩向喻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心裏的痛苦比起向誌東離開時並不會減輕多少。
“你還有我啊,書堯,你有我呢,好嗎?你有我陪著,再也不會丟你一個人了。”
“嗯,別的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你好好的,陪著我就好……”書堯把臉深深埋在她的衣服裏,仿佛向喻秋的身邊永遠是安全的,就連哭聲都不會被別人聽到,嗚咽瞬間就轉為了放聲大哭。
“嗯,我好好的,哪兒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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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個星期裏,向喻秋的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的,害怕惹書堯生氣,更害怕勾起她的傷心事,以至於田源的後事都是由向喻秋一手操辦的。
在學校的日子趨於平靜,關於兩人關係的討論熱度有所下降,也不知道是不是高考將至,學生們一心撲在學習上,也沒精力八卦這些了。
“小秋老師!”
中午臨近放學的時候,向喻秋正癱在體育組的沙發上閉目養神呢,老遠就聽見寧葉在喊她,但就是假裝沒聽見,也不理她。
感覺到人的氣息越來越近,向喻秋把眼睛閉得死死的,眉毛都皺成了一團,眼不見心不煩。
可是這個味道……好像不是寧葉的。
向喻秋用力吸了吸鼻子,單眼撐開一條縫,模模糊糊看到一個人影,熟悉的麵容讓她噌地一下就坐起來了,還差點和對方來個頭碰頭:“書……郝老師,你怎麼過來了?”
王校長對待兩人的態度好了許多,在得知郝書堯的父親去世的消息後還親自來表示惋惜,順帶著想給她批兩天休假,但被郝書堯拒絕了,理由就是高三的學生們馬上就要考試,沒時間讓她傷感。
“給你送吃的。”郝書堯感覺得到,向喻秋這幾天對她態度太詭異了,唯唯諾諾到了一種讓她不舒服的地步。剛好今天上午都沒有課,她也當了回早退的摸魚人,早早回家給她煲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