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方向。也不知是否是人之將死,她竟聽到了龍吟之聲……
蒼龍攜著千鈞雷鳴之勢騰上九天,化成一個身著黑袍靛紗的神君。神君雙眸染血,怒氣彌漫,他俯身抱起地上的女子,脫下風袍給她披上,隻冷冷道:“你是愈發長本事了!”
“要你這麼有本事做什麼?你原來不是什麼都不會的嗎?你什麼都不會……”他的話到底沒有說完,他說不下去了,淚水一顆顆落下來。
他也不讓她說話,隻死死堵上她的嘴,與她口齒交纏。奈何懷中的人兒早已脫力,隻由著他擺弄。他擺弄什麼,原不過是幫她止住了腕間血流,再把那在空中接住的半顆神澤之靈重新送入她體內。
做完這些,他輕輕在她耳畔溫言道:“乖,等我,回來!”
然後,他再也未等她徹底恢複意識,便散了一生功德,以功德消弭洪莽源的浩劫。
功德消,修為散,是為羽化。
至此,世間再無淩迦神君。
時光一晃十年,九重宮門再度打開。崔牙樹下,青衣碧紗的神女睜開雙眼。
“安安,你醒了!”禦遙握上她的雙手,測過她脈搏,眼中滿是激動和欣喜,“神澤之靈融合得還算可以,且慢慢養著。”
“我不敢睡得太久,也不敢不融好神澤之靈。我怕他回來又要凶我!”相安抬起雙眸,帶著些許企盼的神色,“師姐,他……會回來嗎?”
卻也未等禦遙回答,隻自己現開了口,“他會回來的。他說,讓我等他回來!”
“嗯,兄長會回來的!他早已修至羽化來去,雖是散了功德,卻拯救了整個神族仙界,亦是立了功德。待功德圓滿,他便回來了。”
之後,當真是漫長的等待。相安再未落下九重宮門,就怕有一天他回來找不到她。
白日裏,她帶著雪毛犼遊走於七海之上,幫他看顧領地,批閱偶爾上呈的卷宗。入夜,她便回到大宇雙穹,枕在崔牙樹下入睡。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如此等待的第五年,大宇雙穹之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虞薑。
她跪在相安腳畔,垂淚告罪。她說很多年前,在北海之地,曾有一個人給了她一顆以紅塵濁氣煉化的內丹,告訴她融了此丹大約可以修為大漲,匡複魔族。她猶豫了幾十年,一念之差終於吞了下去,卻又無力操控。後來七海實施搜魂術,內丹在她體內來回衝擊,將她折磨的生不如死,是相闕殿下救了她,卻不想引他入了魔魘……她說若我沒有執迷不悟,早些交出內丹,或許當年神族仙界也不會大亂,淩迦神君就不會羽化而去……
“何人給你的內丹?”
“記不清了!”虞薑搖搖頭,“仿若是個女子!”
“一個女子?”相安沒再追問,當真是浮生一劫罷了。
一念隻差,生了貪欲的,又何止虞薑一人。
棲畫貪他人之情,滄炎貪內心之戀,相闕貪永生之伴,而她自己貪長久之情,淩迦貪她之生,皆為因果。不過是此間代價,需各自擔下。
她望著麵前的人半晌,方道:“你在我夫君手中得了新生,又因我胞弟得到救贖。今日見我,想來不過是求個心安。我聽聞冥府苦境有花名曰曼珠沙華,花開時無葉,長葉時無花,花葉不相見,世世永相錯。你且去守著此花,何時花葉共生,便算你消了此間業障。”
後又三十年,詠笙從蒼梧之野歸來,大宇雙穹之上一聲“姨母”將她喚醒。她看著已經退去稚氣的少年,搖了搖頭,“以後莫再喚我姨母,你該喚我舅母!”
那一日,詠笙陪了她很久,他安慰她,說當年自己父君桑澤神君剖心救其母親,也是數萬年放才歸來,舅舅是開天辟地的神尊,想來會盡早回來。無需她等待太久。
相安笑了笑,“可是,我也聽說你父君當年不過是被打回了原型,原身被你母親日日抱在懷中。可是,你看看你舅舅,散得這般幹淨,莫說原身,我連一抹氣澤都抓不到……”
七海潮起潮落,穹宇日上月退,又兩百年過去。她複了年少的習慣,日日晨起於崔牙樹上起舞。因為她想起,小時候,有那麼一日,她作舞完畢點足立在樹頂歇息。許是居高臨下之故,視線便看得遠些,竟驀然對上淩迦的視線。隻是也不過一瞬,那個向來矜貴桀驁的神君,轉身離去。而她記得清楚,他分明紅了臉色。
你,在偷看我,是不是?你,在那麼久前便是喜歡我的,是不是?
失神的片刻裏,她從樹上跌下,人倒也未傷著,隻是腰間白玉碎了。那是早些年間,他贈她婚書時,一同送給她的。她惶恐地爬過去,將它們抓在手裏,玉上裂口鋒利,劃了她一手血。她就著廣袖將白玉上的血跡擦幹。擦著擦著,她擦不下去了,她看見隱在白玉中的一個個字,她湊近看得清晰些,終於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