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風一到,常年幹旱少雨的毛烏素沙漠,愈發囂張起來,大風挾著漫天黃塵,鋪天蓋地而來,朔北的天空都被染成了渾濁的土色。
落日跳下地平線後,風勢緩和下來,微微的吹著,迎麵掛來,讓人倍感清爽。隨著最後一線天光隱去,夜晚開始降臨朔北,剛剛恢複點藍色的天空,須臾便被染成了無盡的墨色。
雲中城東南三十裏處的黑狼穀中,一支人馬俱披黑色輕甲的騎兵,靜靜的潛伏在濃密的槐樹林裏。
衣不解甲的士兵十人為一小隊:八人休息,兩人出哨。
休息的士兵或倚著馬兒,或靠著大樹,小心的睡著;出哨的士兵組成巡哨大隊,為整個軍營巡哨警戒。
為保證暗夜行軍的隱秘,旌旗幡纛都卷著放在地上,坐騎的馬蹄上都裹著皮革做成的墊子,馬頭上也帶著簡易的籠頭。
喂給坐騎的,是急行軍時才用的雜糧;除喂食時,會取下馬籠頭,讓它們張嘴飲食外,馬籠頭一直帶著,不會讓它們有張嘴嘶鳴的機會。
這絕對是一支長途奇襲的騎兵!
下到馬匹士兵,上到參謀主帥,為保證行軍的隱秘,他們不遺餘力!就是連最不能或缺的中軍大帳,也不過是由一個長寬一丈,高一人多的簡易小牛皮帳篷來充當的!
狹小的牛皮帳內,一位年約二十七八的男子一手支在案牘上,一手拿著節仗,不時在一張發黃的羊皮地圖上比劃著。
幾卷竹簡散撒在案旁的羊皮地毯上,燃的歡的牛油燈芯,不時劈啪的冒著焰火。昏暗地小帳內,彌散著一股淡淡的青煙和油脂味。
皺眉沉思的男子便是這支伏軍的統帥,此次率軍反擊鮮卑族拓跋部軍掠的李唐燕王,唐帝國皇帝李哲次子,代北部軍區紅衣統領,現任幽州駐軍軍統領李嘯天。李嘯天皺眉沉思著,軍師和參謀已被他趕出了小帳。
這些平時一個個高深莫測,機智百出的策士們,麵對雲中這座號稱“塞外鐵壁”的堅城,便一個個都成了啞巴!沒一個人能想出可行的計劃,奪取這座已淪陷在北胡鐵騎下兩百多年的堅城!
百無一用是書生。關鍵時刻,這些平時咬文嚼字,大談國政的書生一個都用不上,就是軍中的那些世家子弟中所謂的青年才俊,也都沒了平時清談玄學時的辯才無礙,一個個全都一副草包熊樣。
也難怪平時很少發怒的李嘯天大發雷霆,本來就隻有十日攻下雲中城的軍令,扣除急行軍用去的三天,就隻剩下七天時間了!
七天時間,七天時間裏能否攻下雲中城,將決定一個民族的走向!否則胡族百年前入侵中原的慘劇,立時便將重演!漢族將再次淪落異族鐵騎之下慘遭蹂躪!
一想起百年前胡人肆虐中原,無數漢人頭顱被齊齊砍下,無數婦女被羞辱致死,屠城屠野,冀州大地屍骨遍地,整個北方及至南方的江淮一帶,漢人十去其五!李嘯天的上下牙關就發出一陣咯咯的聲音,這是切齒之痛!這是血的曆史教訓,這樣的曆史怎能再次上演!
早一天破城,便等同早一天將懸掛在頭頂的利劍摘去。李嘯天如何能不急?
而在這個時候,那些將軍謀士們,卻沒有一個人能超出傳統的攻城思維,想出一招奇計。卻不是說強行發動硬攻,就是說要等待良機,擇取戰機攻城,這些常戰僵化思維,如何不讓他大發肝火!
麵臨素有草原之狐稱號的拓跋秀木和他的百戰之師!以及北胡鮮卑拓跋部的二十萬遊騎兵,一個不慎,這五萬伏兵,便連打牙祭都不夠,還強攻!至於等待戰機,亡國滅種就在眼前,這能等嗎?敵人容得你等嗎?
一念及此,李嘯天心中陡的一沉,倍感壓力巨大。他心裏也清楚的很,似雲中這樣的堅城,除非天降奇兵!否則就是有二十萬大軍,要想強攻下雲中,沒幾個月也休想拿下來。
雲中城裏還有四萬多守軍,城中更是有二十多萬鮮卑平民。他所率領的五萬騎兵,又沒有大型攻城器械,要在短短七日內攻下塞外鐵壁的雲中,除非奇謀,否則要拿下,簡直是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