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結巴巴想不出好的勸解,孟均抬眸,衝他彎彎眼,“你放心,我又不是頭一回用。”
說得時候豪情萬丈,可真動手時,到底還是不太熟練。
小郎君哆哆嗦嗦,屏住氣息瞄了半晌,才慢慢落下第一刀。
沉下的夜色裏,一個身影不知何時從屋頂躍下。
她走路幾乎無聲,伸手拍在知秋肩頭示意時,差點兒將提心吊膽的小廝驚出個好歹。
“啞奴?”知秋忖了忖,讓出半個位置,低聲道,“想必你也明白,今日於公子來說,是個坎。一會你且盯著些,萬一公子他——”
小廝語氣凝滯片刻,又道,“總歸你留點神,莫讓刀傷了公子。”
李阮棠依言點點頭。
她緩步靠近。
小廚房裏一早就點了蠟燭,昏黃的燈光將正忙活的少年郎背影拉得老長。
那俊俏麵容緊張地通紅,全神貫注瞧著手下的麵條,生怕切得不一般粗細。
“唔,她瘦了許多,應該多吃些才好。”孟均低低嘟囔著,又拿過一張擀好的麵皮,比劃了比劃,“這些或許不太夠,總歸我做了很多,那就再切一點。”
他說得輕又緩,壓在眼裏的笑意讓清泠的聲線愈發軟乎柔和,“幫我生火。”
身後的腳步聲,聽著便小心謹慎,多半是知秋不放心。
小郎君頭也沒回地吩咐完,又覺出些不太對。若當真是知秋,定然不會這般安靜地燒柴生火。
他微微側臉,一垂眸便瞧見坐在小凳上往灶爐裏扔著柴火的李阮棠,她依舊是副玄色外衫,抬起的杏眸似是將火光也一並帶了過來,瞧得孟均臉上騰得就竄上了粉。
“你來啦。”小郎君局促地抿唇,小聲與她解釋著,“這些真的都是我做的,隻有生火我不會,才叫人來幫忙。”
李阮棠淺淺一笑,雖被麵巾遮著,亦看得出那彎彎眉眼裏的溫柔,她低低應了一聲。
被燭火拉長的身影重疊,玉色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握住了他的。隻一瞬便又極快地鬆開。
小郎君耳根一燙,飛快地瞥了眼門外,見知秋守在幾步外,方才鬆了口氣,壓低聲道,“妻主,你去臥房裏等我。”
這裏人多眼雜,他不放心。
等李阮棠依言出去,孟均手下愈發利落,不多時,一大碗香噴噴的雞蛋麵條就出了鍋。
知秋拿托盤送進臥房,退到了珠簾後守著。他手裏還拿著要改的輕容紗,細細聽了會裏間的動靜,剛鬆了口氣,後脖頸一酸,整個人便軟軟倒在了小榻上。
坐在裏間的小郎君並無察覺。
他托腮而坐,那雙美極的丹鳳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身側的李阮棠,壓在腔子裏的心高高懸起。
畢竟李阮棠出身世家,一早就吃慣了山珍海味,也不知這種清淡的麵條合不合她的胃口。
坐在軟凳上的女郎,腰背一貫如戒尺筆直。孟均瞧了會,便偷偷挪著自己的凳子往她身側靠了靠,“妻主。”
小郎君細心遞上自己的帕子給她,等李阮棠放下碗筷,這才又期期艾艾地悄聲道,“你喜歡吃嗎?”
眼前的少年郎,鼻尖上還有些許麵粉。他渾然不覺,隻巴巴望著自己。
李阮棠彎唇,如玉的手指輕輕搭在那俊俏的麵容,點點頭道,“喜歡。”
“真的?”
“嗯。”伸手抹去他鼻尖上的那點白,李阮棠瞥了眼自己快要鼓起來的肚子,笑道,“啾啾做的麵條很筋道。”
“妻主喜歡就好。”孟均靦腆地低眉。
餘光裏,碧紗窗外的天色已經發暗。
既然天黑。
小郎君忖了忖,很是熟稔地靠進她懷中,慢吞吞道,“妻主,我最近買了個新話本。”
“講的什麼?”李阮棠揉揉他的發頂,她肚裏還有些撐,這會子少年郎挨得近,可得小心些不被他發現才好。
不然,他就會察覺。全心全意戀著的女郎拋開那些名頭,亦隻是個普通至極的女郎。
她微微吸氣收腹,偏窩在懷裏的小郎君早就按捺不住。修長的手指很是自然地捏著她腰間的軟肉,“妻主真的想聽?”
那雙美極的丹鳳眼壞笑著眯起,隻純真道,“可話本子一般都是在睡前看的。要不——”
他抬頭,俊俏的麵容豔豔地紅,在紗燈映出的昏黃裏,顯出些不一樣的意味,“等妻主沐浴完,我們就去床榻上好不好?”
“......”
李阮棠一窒,抱著小郎君的手臂登時僵住,不知放在哪好。
“啾啾。”
“嗯?”孟均乖乖窩在她脖頸,溫熱的氣息淺淺噴灑,勾出玄色裏一片明顯的粉。
小郎君懵懵懂懂瞧她。
李阮棠暗暗歎了口氣,看來又是她多想。懷裏的少年郎分明就傻乎乎的,估計壓根兒就不知道剛剛那句話還有別的意思。
她勾唇笑笑。
那瀲灩的目色仿佛落在孟均心尖的一片羽毛,輕輕泛起些癢。看過的那些圖畫,猶如不斷蔓延的藤蔓,叫囂著要將麵前的女郎緊緊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