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末,夜還涼。

群山像沉默的獸,黑黢黢地蟄伏在城市邊緣。月朗星稀,灰白色的高速公路繞在群山裏,冷冷地泛著霧氣。

平常夜晚山間是安靜的,偶爾傳出一兩聲空靈鳥叫,提醒這個世界還活著。

但今天晚上有些不同,山裏很吵。

山腳下的一塊坳地裏,擠著十幾台顏色騷亮的跑車,伴著炸裂的音樂,車燈齊閃,酒氣熏天,恨不得一年四季都清涼著裝的美女們,唇紅齒白如半山妖嬈的雲。

一個長相惹眼的年輕人坐在橘色跑車引擎蓋上,長腿岔開,手裏晃著個玻璃瓶子,橙色液體在瓶子裏冒著氣泡。

他懶懶地看向狂舞著的人群。

這個人生著一雙絕妙的眼睛,像是深潭裏露出的璀璨晶礦,波光粼粼,帶著小鉤子似的,讓人想一頭紮進去。

他重生已經四年了。從少年到青年,這四年對於他來說很漫長,比四輩子還要長。

四年前嚴逍18歲,在名門正派的眼裏,他是敵人,而另一個人是叛徒。

他們被審判,被定罪,被追殺。

墜崖的時候他緊緊抱著懷裏的人,親著他的嘴角,說自己錯了,想求一個原諒。

那個人定定地看著他,跟他說如果他們還有下輩子的話,不要再見麵了。然後那個人掙脫了鐵鏈的捆綁,也掙脫了嚴逍的懷抱。在墜入深淵的那一刻,他們分開了。

這四年嚴逍不敢讓自己安靜,稍一安靜他就會想起上輩子的事。

後悔、思念、期待,這些東西真的折磨人,折磨到他無以複加地心疼。

他以前覺得“心疼”是個形容詞,後來才知道心疼在他那兒是一個動詞,隻要心在跳動就會疼,是實實在在要把身體洞穿的疼。

他故意讓自己身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就像現在,身邊圍著一群人,時不時的就有杯子瓶子伸過來,鬧著要跟他幹杯。嚴逍來者不懼,揚起下巴,瓶子一碰,仰頭灌著自己。

“嚴逍哥,”嬌嗔的女聲飄了過來,漂亮妹子舉著一隻高腳酒杯,趴到了引擎蓋上,“祝你今天晚上旗開得勝哦,幹一個。”

嚴逍刻意地斂起淡漠的神色,換上一副饒有興趣的表情,探過身跟漂亮妹子很響地碰了一個杯,“哥哥我要贏了這局,有什麼好處啊?”

“哎呦,這還用說嗎?嚴逍哥,你要是贏了這局,讓我幹什麼都行,隨你安排。”漂亮妹子眼波流轉,衝嚴逍拋了個媚眼。

“以身相許?”嚴逍斜睨過去,喝了兩口汽水。

“對呀,以身相許,嚴逍哥,你就算輸了我也願意。”

這種話嚴逍聽多了,他毫無波瀾地掃了妹子兩眼。妹子很合時宜地挺起了胸,很低的領口貼合著豐滿的身體,她信心十足地展示著自己最大的優勢。

可這個優勢在嚴逍這兒免疫,不僅免疫,還讓他很反感。他隱蔽地蹙了下眉頭,嘴唇抿了抿,“剛才的話當我沒說,你腰粗了點,減減肥再說吧。”

妹子尷尬地喝了一口酒,“我這也不算粗吧,嚴逍哥你要求太高了。”

要求高嗎?嚴逍眯起眼睛,握在玻璃瓶上的手指緊了一下,像是握住了那個人的腰。

四年過去了,他依然能清晰地回憶起那種讓他無限沉溺的觸♪感,細窄緊實,肌肉上虯著淺藍色血管,熱血暖著他的手掌。

他看向妹子,繼續說,“我喜歡皮膚白的,你減肥的時候順便再做個美白,”又扭頭看了妹子一眼,“我還喜歡腿長的,你的腿也得想辦法拉長一點兒。”

漂亮妹子硬生生地咽下了這口惡氣,“嚴逍哥,那你對五官有要求嗎?我還可以去做個醫美,隻要能讓你看著順眼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