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聽說有一小撮秦期的粉絲自發相約了拖關係買到票準備觀看。因為他們匆匆一瞥瞧見陸川之後紛紛拿出手機遠遠地拍攝,但禮貌地沒有上前打擾。陸川隔著一段距離和他們燦爛的笑。

秦期相熟的那位話劇演員大衛同學和陸川坐在一起,可能是秦期的安排,擔心陸川有聽不懂的地方。

“嗨,有什麼不會的你可以問我。”大衛以顛三倒四的語法和陸川打招呼。

“我隻是聽不懂你說的話。”陸川聽見他的聲音就想笑,“哥們,有事好商量,不要隨隨便便說中文。”

他害怕大衛一出口讓本來的溫情氣氛宛如脫韁的野馬再也拉不回來。

劇場的燈光暗下,演出即將開始。

陸川察覺到自己的手心慢慢滲出汗漬,久違的緊張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緊張一些什麼,但是麻痹了全身的過電般的感覺,他用力滾了滾喉結。

故事第一幕,王子以喪服登場。

哪怕坐在第一排,陸川仍然忍不住前傾身子,貪婪地想要記錄秦期的模樣。

原來演話劇的秦期是這個樣子。

高貴軒昂,有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美感,仿佛雕塑出的神祗。

又或許這才是秦期本來的樣子,高高在上的,自信的,冷漠的。聯想到秦期提過的抑鬱症,陸川激動的心情低落許多。

之前秦期排練的一個月內,他早已將原著的內容爛讀於心,每一句台詞他在心中默默理解中文的意思。

其他演員的台詞他分神去聽,實際上一點並沒有聽進去多少,起承轉秦期是他現在狀態的最好詮釋。

憑借對劇本的爛熟,陸川能夠發現些許的改動,默默在心中做了個記號。

比如第二幕的第二場,舞台上的追光僅留存了一束。

哈姆雷特在裝瘋的期間,無法抑製自己對奧菲利亞的思念,悄悄寫下了一首小詩:

“你可以疑心星星是火把;你可以疑心太陽會轉移;你可以疑心真理是謊話;可是我的愛永沒有改變。”

那個複仇的王子掙紮在虛無縹緲的夢境和將決未決的自我懷疑之中表露出隱忍扭曲又絕望的愛。

以獨白的形式念出,舞台上的秦期保持一個角度不動,燈光照在他英挺的五官之上,黑暗之中隻有他一處光源,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可是陸川知道,秦期的眼神是正看向他的。秦期低沉溫柔的聲音在劇場回響,輕易使人聯想到中世紀古堡中窗欞透進來的黃昏。

陸川微笑,快速眨了兩下眼睛。

曾經陰差陽錯之下他沒有聽完的告白,竟然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實現。

“你應該知道,這一段本來不應該由哈姆雷特來敘說,而是借助Polonius之口來朗誦,但是秦主動要求,希望這一段他能夠說出來送給一個人。”演員小聲,解釋道,“秦以前告訴過我,他可以有感情地朗誦這首詩,可是沒有辦法感同身受。但那天在排練的時候他告訴我,忽然那麼一刻什麼都懂了。”

“我問他是什麼時候?”演員繼續絮絮叨叨地分享,“他思考了很久,告訴我是所有和你有關的瞬間。”

吉光片羽,從今以後,他成就了他生命中所有的高光時刻。

陸川抬眸,輕輕咬住嘴唇,眼前控製不住一片模糊,他低頭咧嘴,終於掉下滾燙的淚珠。

“上回我和你聊天,你沒有聽懂我的話,但是你也沒有聽懂的必要了。”演員朝他溫和地笑,像是在鼓勵,“秦比以前要好上一百倍。”

後半場渾渾噩噩,陸川幾乎迫不及待要走到秦期麵前,他不知道自己具體要做什麼,但隻想用力地擁抱住秦期,用濃烈的愛意填補過去到現在的空白。

謝幕散場,秦期正在和身邊人交談,陸川越走越快,最終撲進他的懷裏。

身邊人吹了聲口哨,以善意的打趣悄然退場。

秦期安慰地拍著陸川的後背,感受到肩膀那一小塊布料的濡濕。

“為什麼要哭啊?”他詢問。

“因為太喜歡你了。”陸川哽咽。

在他過往的歲月裏,收到過很多的喜歡和厭惡,他以為自己要按照原本麻木的道路走到底,等到年老之後回過頭歎息當時不該這麼做。可是他遇見了秦期,秦期隻要站在那裏,光就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