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怎麼會,怎麼會是這個分數。
準考證號輸對了嗎?姨媽看錯了嗎?
阮青橘接下來還問了什麼,陸嵐又回答了什麼,池揚全部都沒有聽見。
他獨自回了房間,然後把門鎖上。
黑暗瞬間包裹了他,他一抬頭,卻能看見命運譏諷的笑臉。
長久以來被他兢兢業業壓抑的痛苦一瞬間噴薄而出,他難以承受,滾到地上蜷縮著。512這個數字反複在他腦海裏放大,讓他想要嘔吐卻又什麼都吐不出來。
池揚想,自己還是沒有看透命運對自己的捉弄。他以為他逃脫了生父,來到s市,是命運對他的放過。長久以來他大量服用藥物,藥物在彈壓他的病理情緒的同時,對他正常的思維也進行了毀滅性的吞噬。他很少和別人說這些,一是覺得說了別人也不會理解,二是不希望得到任何憐憫。
他以為自己至少值得一個好結果。
他想用它來證明,自己也能有和正常人一樣的能力。卻一時忘了付出和收獲並不完全對等,有時甚至有著巨大的差異。
黑暗中,他聽見有人對他說“沒事”,他聽得出來,那是阿隨的聲音。
它已經消失很久了。
從小,阿隨一直陪伴著他。他被打的遍體鱗傷的時候它對他說“沒事”,他被病痛折磨的時候它也說“沒事”。池揚聽過它說的最多的話就是“沒事”,雖然這兩個字很普通,但他總能從其中奇跡般地得到安慰。
但是,在今夜,在現在,所有的東西一夕崩塌,池揚很難再接受“沒事”這兩個字。
因為不可能沒事,怎麼可能沒事?
他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把門打開,外麵劇烈的燈光刺得他神經一跳,他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口,把陸嵐焦急的問話甩在後麵。
他奔跑著,感覺自己快要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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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亮了。
江絢拿起來一看,一個陌生的號碼。他原本想把它按掉,不知怎麼的一陣心悸,大概是因為池揚還沒有回消息。
麵前的徐維問他:“怎麼了?”
江絢抬起頭,“老師,我出去接個電話。”
徐維溫和一笑,“去吧。”
江絢拿著手機快步走出包廂,走到外麵,他接起電話,“你好?”
電話那頭瞬間傳來一個女人焦急萬分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耳熟,“是江絢嗎?”
“是,”江絢說,“你講。”
他安靜地聽了一會兒,然後說,“阿姨你別著急,我現在立刻過來。”
說完他飛速返回的包廂,對還坐在那裏的徐維說:“老師,我現在有些急事,先失陪了。”說完不等徐維反應,他就轉身匆匆推門而出。
等他趕到池揚小區門外時,離陸嵐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剛好過了十五分鍾。
陸嵐和阮平川站在小區門口。一見他下車,趕快走過來。陸嵐抬手指了指左邊那條路,“他就是沿著這條路一直往下跑,我們都追不上他,所以就……他現在可能在病理發作期,我們說什麼都不管用。我看他也沒有別的親近的朋友,所以隻能給你打電話了。”
江絢點頭,“我明白了。”他看了一眼那條路,昏黃的路燈把這條路照得透亮,“這條路沒有岔路口嗎?”
阮平川肯定地搖頭,“沒有,這是一條死路。”
“好。”江絢動作迅速地掃了一輛旁邊的自行車。
阮平川看著他,“隨時保持聯係。”
江絢“嗯”了一聲,翻身上了自行車,朝那條路駛去。這條路現在沒有什麼人,他把車蹬得飛快,輪子似乎都要摩攃起火了。
風剝去他的額發,鳥在啄樹的影子。淩晨三點,隻有路燈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