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揚有些手足無措,不知怎樣才能為他減輕些重量,他輕輕抱住江絢的脖子,忽然聞到一股潮濕的血腥味。
他覺得有些不對,便伸手小心地把江絢後頸的頭發撥開一看。
那裏全是已經幹涸了的血。
“你脖子怎麼回事?”池揚問。
江絢動作一頓,“滾下來的時候隨便刮了一下。”他語氣含糊。
“不行,你把我放下來。”池揚掙紮著要下地。
“別動。”江絢說,“你是不是想讓我累死?”
這話對池揚果然奏效,半晌,他歎了口氣,終於不動了。
江絢艱難地背著池揚,不知道在雪地裏走了多久,才終於重新看見他剛才看見的那間木屋。
其實那哪裏算個屋子,就是個木頭搭的棚子,肉眼可見連頂都沒搭好,可供容身的麵積也特別小,江絢把池揚放進去,自己再進來都稍微有些困難。
兩個人隻能緊緊擠在一起。
“我們今天確實太草率了,不該直接走路下山,”池揚笑了笑,“發現沒路了就該趕緊回去。我們這樣明天被發現了鐵定上社會新聞,然後被萬人批判。”
屋頂漏下的光在他們的臉上忽明忽暗。
江絢把頭輕輕靠在池揚肩膀上。
“我小時候,大概是十一二歲,有一天晚上也是這樣,在家裏客廳裏坐著等天亮。”
“為什麼?”江絢輕聲問。
“半夜突然發燒了,家裏麵沒有大人,我自己爬起來去找了藥吃,可是那個藥又過期了,我當時就以為我會死。”池揚笑笑,“所以就不敢睡,在家裏等天亮。”
江絢腦袋在池揚肩上蹭了蹭,“你爸總不在家嗎?”
池揚又笑了一聲,“我沒有爸爸。那個人,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好像就沒有清醒過,除了喝酒就是賭博,醉生夢死。”似乎想起什麼,他語氣變沉了,“在我九歲的時候,他終於在別人的撮合下,和一個阿姨再婚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收心改性,沒想到他把阿姨當成了一棵巨大的搖錢樹,一個穩定的賭博金來源。阿姨稍微不從,他就動輒打罵。在我十歲生日那天,”池揚說到這裏,猛地一頓,然後才繼續說,“阿姨給我買了一個生日蛋糕,在家給我過生日。他又回來了,一回來就是要錢,阿姨勸他,說先給我把生日過完再說,他以為阿姨是找借口。”
說到這裏,池揚不適地皺了皺眉,“然後我就記不清了,隻記得家裏不知怎麼的,就突然燒起來了。他立刻就想跑,我也嚇得立刻跑了出去。阿姨腿嚇軟了,抓住他的衣服想讓他帶著她跑,他卻毫不留情地把她一腳踢開,自己跑了不說,還把門也關上了。”
“然後呢?”
池揚閉了閉眼,“然後,門就再也打不開了。但是火勢卻止不住。我去叫人……”
“池揚。”江絢及時叫住了他,“不再回憶了。”
池揚的表情仍然非常難看,江絢想了想,“那你不想知道我的事嗎?”
恰好有一片雪花落在池揚頭頂,讓他清醒了一些,他遲疑了一下,“你能講嗎?”他擔心江絢會有和自己一樣的,對往事強烈的反應。
江絢回答道:“沒事,你就當聽故事好了。”
和池揚的敘事不同,江絢說話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去年六月,我本來已經收到錄取通知書,因為我高中的課業已經完成了,一座大學已經破格允許我就讀了。然後我出了一場車禍。”
短短幾句話,已經讓池揚的心一緊。
“我的繼父,和你的…一樣,也喜歡喝酒,家暴。男人好像都對這兩件事情有獨鍾。”江絢說,“我正好暑假在家,正好看見他動手,我想和他好好談談。但他酒喝多了,一定要讓我到車上和他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