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顧飛飛最後的記憶,是妖獸張著血盆巨口,以摧枯拉朽之勢衝來,哈喇子滴滴答答地淌到岩石上,呲起一陣青煙。
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眨眼之間,卻來到了這麼一個……荒郊野廟!
顧飛飛警惕地從蒲團上爬起來,正四處打量,就聽見一人說:“醒了?醒了就行。您還是消消氣吧,為了我,不值當。”
……雖然聽著都是人話,可沒頭沒尾的,顧飛飛愣是一句話都沒聽明白。
她循聲看見一個穿著破爛道士服的青年。俗話說人靠衣裳馬靠鞍,這人則恰相反,全靠一張臉天生好看,才並不顯得難看。
他方才坐在佛像下的角落裏,這會見顧飛飛睜眼,大概是想走過來,但腿坐麻了,往起一站,就四仰八叉地倒了回去:“嘶……哎呦!”
顧飛飛隻一眼就發現,此人一無修為二無靈氣,道袍也是不知哪隨便搞來的,是個野到天涯海角還能繞三圈的野雞道士。
她想:“……是他救了我?救命之恩應該怎麼報,讓我想想話本子是怎麼寫的。”
顧飛飛出身仙門世家,自幼修行,如非降妖除魔,幾乎不會出門,她八歲入道,十三歲結丹,年芳二八就已能問鼎元嬰之境,乃是世上罕見的修真奇才。
就像酒樓的廚子看不上擺地攤的,世家子弟也多瞧不上這些所謂的“遊方散修”——在她那個修行為王的世界,真正的強者早被世家大族招攬去了,還做散兵遊勇的,要麼是坑蒙拐騙、要麼是沾染魔道,都為人所不恥。
而她眼前這位青年……
“嘶,疼!”那野雞道士揉著小腿肚子,輕輕歎了口氣,又自顧自地苦口婆心道,“郡主,我陳約區區一介雞零狗碎的小人物,實在難當您厚愛。這輩子我也就是一個五品遊算子,天天在大街上給人看麵相的,沒出息沒著落。誰家姑娘跟了來,都叫被糟蹋。您是金枝玉葉,何苦來趟這泥泡子……我這是醜話說在前邊,您想玩一天,陳某奉陪,但是玩累了,也早點回去。您皇兄還掛心著呢。行麼?”
顧飛飛:“……”
聽完這番話,縱使再怎麼缺乏生活閱曆,她也意識到,自己大抵是……遇到了什麼機緣。
那自稱陳約的青年,她並不認識,但陳約看著她這張臉,能喋喋不休地說教一通;那些“皇兄”、“郡主”的,她一個字也聽不懂,可卻在話裏話外仿佛與她息息相關。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種猜測——她恐怕原身離體,來到了異世,奪了別人的舍!
陳約說完,再試著爬起來,依舊沒成功,抱著腿開始哼哼。
顧飛飛糟心得要命,叫他哼得更不耐煩,心說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不過坐了一會,就能氣血不通成這副德行。
她拍幹淨身上的灰塵,走過去,一把抓起陳約的腳腕。
陳約驚道:“郡主,您……”
不等他說完,顧飛飛找準了穴位,手法幹脆地一點一拍,然後像對待白菜蘿卜似的,又給這條腿扔了回去。
那酥|麻麻的感覺頓時褪去,陳約動了動:“郡主還有這功夫,陳某佩服。您——”
顧飛飛問:“這是哪?”
陳約立刻回答:“沒敢帶您走遠,還在京城附近,這是遊關村。”
“哦。”顧飛飛拍打幹淨自己的衣服,氣沉丹田,發現修為幾乎散盡,好在功夫還在,“那你是誰?”
陳約早看盡了千金大姑娘的各類胡鬧,慣會陪著鬧,一拱手,規規矩矩回答:“臣隸屬欽天監,乃五品遊算子,奉陛下旨意,暫給郡主做師父,帶郡主遊中原、究天人之際、通天地之理。”
他話說得恭敬,語氣卻頗為浮誇,有些戲台子風範。但顧飛飛聽不出來,她隻聽出“郡主”叫的是她自己,然後這野雞玩意還要給她當師父,教天人感應……她一言難盡地上下打量了陳約一番。